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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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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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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 陪娘熬年

雪夜 陪娘熬年

◆李健

“这鬼雪天,再也下不停了!”娘扭头瞥了我一眼,说:“你这娃娃,咋就不说好话呢,咒天骂地!‘麦田雪盖被,来年枕着油馍睡。’等着吧,明年天天都有白馍馍吃喽!”

五十年前,我七岁。那年的年三十,一场鹅毛大雪飘飘扬扬,娘在灶房里陪着奶奶包饺子,还特意在鱼儿形、月牙形的饺子中包进一分钱的硬币。据说谁要吃出饺子中的钱来,就能一年发财交好运。奶奶和娘说说笑笑,脸上洋溢着过年的幸福。门外的我,看着案板上排列成行的诱人饺子,舔了一下嘴唇,似乎满嘴都是香的。

在我的记忆里,熬年守岁是儿时最为高兴的事。

大年三十,在一声接一声钻天猴、雷子炮的响声中匆匆而来。母亲熬年,

从这响声的后半晌儿开始了。剁菜馅、擦凉粉、捏花馍、蒸扁垛、包扁食,最后还要炸松肉。松肉其实就像炸油条,只不过炸出的形状,如同一盆洗过的老姜,疙疙瘩瘩。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山村人缺吃少穿,家家户户普遍都穷,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顿肉。只有到过年时才能割上一星半点猪肉,这少得可怜的猪肉,也是给拜节走亲戚的来客筹备的,山里人为了犒劳辛苦一年的家人,只好靠松肉来替代。

抬头向窗外望去,空中仍在舞动着的雪花,我迫不及待地跑到灶房,让娘熬点玉米面糊糊,后又搬来梯子爬上屋门,贴上飘着喜庆、透着吉祥的红红对联。大功告成后,我前来邀功,趁娘不注意,偷偷抓一把煎好的鸡蛋塞进嘴里,两个腮帮子撑得圆鼓溜溜。娘扭头发现,在奶奶的数落声中,我撒腿跑出家门,与村头的小伙伴们去争抢未爆燃的小鞭炮,再迎一迎去买烧酒的堂哥。

熬年大戏,总在夜幕降临之后。三十的晚上,人是幸福的,闹腾的热火劲要持续到后半夜。远远近近的村寨,爆竹声接连不断,焰火闪闪,礼花点点,噼噼啪啪的响声一遍接着一遍。

饺子煮好,堂哥点响三声雷子炮、燃放一挂小鞭。父亲烧上三炷香,将三碗热腾腾的饺子,端到先祖供桌前,把堂哥买回的烧酒,倒满三盅,跪拜祖辈尽孝道。然后,才让我们美餐香喷喷的年夜饺子!

年夜饭,虽然没有几盘几碟凉热菜,但我们依然笑嘻嘻地围坐在柴火堆旁,开始猜谜语,吃饺子。“几只白鹅,蹚水过河,俩棍儿架起,送进庙里。”父亲一说完,我们就异口同声:“扁食。”灶房里的奶奶和娘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候,父亲就从贴身棉袄兜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毛票,一人一毛钱,发作我们新年的压岁钱。

奶奶和娘制造的小惊喜,也接着登场,每人碗里都盛有一个好运饺子,等吃到“钱饺子”总会引来一场又一场开心的大笑,一毛钱,变成了一毛一。

在艰苦的岁月,贴春联、添新衣、放爆竹,也是山村人熬年的主题。猜谜语给压岁钱,吃饺子咬出钱,尽管是一毛钱、一分钱,但这都是父母给我们童年创造的幸福和欢乐。

没有欢歌劲舞的“春晚”,一碗饺子、一毛钱增进我们与奶奶、爹娘的感情,也成为一顿记忆里最香最甜的年夜饭。

吃罢年夜饭,我们闹腾着跑到村头去喊去跳,父亲和堂哥、奶奶们围着一闪一闪的火堆,守岁熬年。他们面前虽没糖果瓜子,但有说不完的家长里短,唠不尽的亲情冷暖。

洗洗涮涮后,娘最后一个入睡。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娘从箱子里拿出早已缝制好的花棉袄、黑棉裤,还有老虎头的疙瘩靴。她小声喊着乳名,一件一件递到我们兄妹的床前。我撇嘴一笑,抢过娘手中的小花棉袄,抱在被窝上边,又呼呼睡去。娘这样做,是怕我们吃饭碰上饭渍,弄脏了新衣裳。

守岁熬年,回味难忘。昔日的除夕夜,一碗饺子就是一顿年夜饭,一家人靠一堆火守岁熬年;如今年夜饭,有酒有肉还有果盘,喝酒由小盅换上了大杯,大茶碗变小茶盏。熬年是卧在沙发上,嗑着瓜子,看春晚。

年年新春今又到,昔日顽童今成翁。尽管那些尘封在记忆中的熬夜守岁渐行渐远,人们再不会为能否吃到一顿饺子而发愁,但春节回家是永远不变的主题。春节是一个传承的日子,像是一条拉着乡愁的单行线,它承载着小时候对过年的期盼,岁月深处的温饱冷暖,还有当下的国泰民安,更多的是它变成了一次次汇聚亲情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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