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洼下槐花香
李 健
谷雨过后再无寒,人间芳菲已向暖。一场浪漫槐花雨,醉似人间四月天。
春天,一个百花盛开的季节。桃花开杏花谢,梨花海棠白如雪。
到了四月,槐花雨过后,在家乡的山山岭岭,槐花恣肆地展萼吐蕊。长在槐树洼下的槐花,一串串,一簇簇,一朵朵,花叶相伴。微风轻拂,一嘟噜一嘟噜形似雪雀,摇曳纷飞,阵阵清香扑面而来。
花香带来了春的请柬,美味撩拨着馋涎味蕾。妻子有意无意描述着蒸煮、爆炒洋槐花的手艺,犹如花香已经充斥着嗅觉神经,会心一笑,起身穿过闹市高楼,开启返乡捋槐花之旅。
旋转的车轮,在路面飞速前行,仿佛淡雅清醇的花香,又一次逆风钻过了车窗,浓而不烈,香而清爽。
在我的故乡,野生遍地的洋槐树在冒出新绿之色,便有微粒槐麦次第露出脑袋,经一场槐花雨的洗礼,用不了几日,那串串洁白,朵朵饱满的槐花,像雪雀竞相展姿怒放。
漫步山野,头顶纷飞槐花,鼻息浓郁槐香,眼前不时有蜜蜂嗡嗡,抖落花蕊。只要你身处槐花的乡土,准会感受到槐花的弥漫,犹如氤氲着母亲蒸煮槐花的甜香。
在家乡的那一带,采槐花,都叫“捋洋槐花”。一挂一挂密密匝匝摇曳的洋槐花,就像一串串摇动的银铃,老远就闻到洋槐花香。能吃的“槐花”才叫“洋槐花”,开“红花”的叫“香花槐”,专职风景迎宾;开“淡黄花”的槐树,我们叫它“家槐”或“国槐”,但它的叶子可以熬出飘散着清香的米黄汤,花后结出的槐豆,又是一种药材。
在缺衣少粮的困难年月,捋洋槐花成了母亲们每年这个时令的“必修课”。洋槐花也就成了大家伙生活的一种期许,舌尖上的佳肴。
槐树洼下的洋槐树,长得高高大大, 捋槐花时,母亲会用钩杆,把长满槐花的树枝反方向一扭,向下一拉,听到“咔嚓”一声,使劲一拽,带刺的洋槐花就跌落下来,顺手将槐花捋到篮子里。捋下槐花也可生吃,抓一把塞进嘴里,吧咂吧咂满口清香,一种甜甜蜜蜜的味道在里边。
捋好的洋槐花,拿回家中洗净,拣去绿色叶片和叶梗,将面粉撒在槐花上翻动搅拌,均匀装进撒有玉米面醭的箅子上,合笼去蒸,一袋烟的工夫,就可出锅了,加入葱姜芥蒜,一道“清蒸槐花”就大功告成了;若喜爱凉拌,就将槐花按进锅里焯水,捞出滤干,在绿白相间的槐花中,撒上五香佐料,颜色鲜亮的“凉拌槐花”就做好了。
槐花炒鸡蛋我最喜欢,但母亲轻易不肯去做,只因那时的鸡蛋很金贵。吃着外焦内软透着槐花香的炒鸡蛋,如同品味珍馐美馔,那份潜藏久远的温暖依然在心底荡漾,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如今,再回故乡捋槐花,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有着一个或深或浅的洋槐花记忆。槐花之美,美在色香姿韵,美在洁白无瑕,美在清香怡人。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小小的洋槐树,不择贫瘠与严寒,用博大情怀开出洁白的花穗,拯救了无数饥饿的生命,窃以为这无疑是洋槐花独有的一种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