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健
记忆里,故乡的小山村溪水潺潺,山路弯弯;清晨,飞鸟啁啾不断,傍晚,牛群哞哞呼唤。崎岖的羊肠小道,犹如勾勒的山村版画,深深浅浅记录着山村上映的一场场露天电影,也在品味着曾经的快乐和乡愁。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故乡农村的文化生活相对匮乏,可邻村却因盛产“煤炭硫黄”而扬名,隔三岔五还有露天电影,这个叫竹园的村子,便成了十里八村小伙务工、姑娘们攀亲结缘的向往之地。
竹园村中,有片开阔地,四面沟岭呈聚首之势,中心地带店铺镶嵌,人称“三十亩地”。
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路过“三十亩地”的行人们,只要看见竹园村石拱桥边扯起了白色的屏幕,就会一路吆喝着“有电影了,有电影了……”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不出一顿饭的工夫,就会招引三五成群的庄稼人,陆陆续续往那儿赶。
竹园石拱桥下渐渐热闹起来,当地人扛着板凳,拎着竹椅不紧不慢地说着笑着走来;远道跑来的外村人,手中提着马灯,嘴里啃着干馍馍,急急忙忙选位置、找石头、垒石凳,总想在放映机左右占个最佳位置,顺便看看胶片长啥样。抱怨自己个头低的人,干脆借力爬上手扶拖拉机来观看;闹腾的小娃娃们,被家人架上脖颈,束于手脚易于管控。
游动的熙熙攘攘人群,从老远就能看见黑压压的一片。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三两个调皮的顽童,还绕着人群一圈一圈地追着跑。墙角边,上了年纪的老汉,一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期盼的眼神同年轻人一样瞅着荧幕,等待电影的播放。
那时,山里娃除了草垛捉迷藏、跳绳、打陀螺、摔“面包”、摸树猴,最向往的就是看电影了。那一场场露天电影,不知给观众带来了多少美好的回忆和追崇的革命精神。无论是在汩汩流淌的小溪边,还是呼呼风声的夏夜,山里人为了看一场露天电影,凭着月亮照路,伴着鸟叫蛙鸣,忍着饥肠辘辘,哪怕是跑上十里山路,也要去看一场红色电影。
红色电影,在那个年代,不仅是个最热的名词,还是一盏明灯,照耀着人们爱国爱党情怀。
电影一放映,配音响起,喧哗的露天电影场,立刻安静下来,唯一的声音,就是电影里的对白。那时候,上映的电影,几乎都是清一色红色革命故事《敌后武工队》《地雷战》《地道战》《智取威虎山》等电影。记忆最深的就是《闪闪的红星》,那头戴红五星帽的潘冬子,刀劈胡汉山,威武的小英雄,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
一部电影,往往要演上一两个小时。看电影的人,无论是在夏季,还是冬天,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都能站着看,乐此不疲。
小孩子就不同了,看着看着就会在大人的肩头睡着了,等电影放完了,才会被大人背回家。
到了80年代,有了反映改革开放和革命精神教育的《喜盈门》《陈奂生上城》《黄河少年》《两个小八路》《红孩子》等彩色电影,也正是这些电影,又一度成为山里人的革命精神寄托。看罢电影《戴手铐的旅客》,让我爱上了人民公安,又一步步走进了人民公安队伍。
一部电影结束,电影的情节余热竟能持续几天,唯美的表演动作,又能成了小伙子们的热追时尚;大姑娘小媳妇,也会聚拢一起,上鞋底缝鞋面,电影中某个片段,也是她们热议的话题。
看着露天电影的一次次上映,转眼又进入新时代,替代电影的电视、电脑、网络、智能手机进入千家万户,人人都能足不出户看到各自喜爱娱乐节目,精彩的内容,比起当年的露天电影不知要好了多少倍。
如今想来,虽说时代催生了露天电影的快进键,也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但离我们愈来愈远的露天电影,依然留存在我们这代人的心中,那样的炽热,那样的留恋,那份津津乐道的回望,抑或就是一种初心,弥足珍贵。
转载2021.07.06《三门峡日报》甘棠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