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饸饹面
李健/文
郭老师打来电话:“中午来家吃饭吧,尝尝酸菜饸饹面……”
放下电话,仿佛早已嗅到了饸饹面的味道,那一束筋道飘着淡淡红薯味的饸饹面,一度带给我说不尽的乡愁,留下了太多抹不去的记忆。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每年四月,父亲总要在山坡上种上红薯。到了农历十月,就抡起锄头刨红薯。山村沙土地红薯日照时间长,又在沙土里一经“修炼”,其生味脆甜,蒸熟了飘香,磨粉、做粉条扯落不断,做凉粉、蒸扁垛吃起来爽滑劲道。
刨出红薯后,母亲按红薯块头大小来派用。大块红薯一般用来磨红薯粉,做粉条、凉粉;拳头大小的长条红薯运回家,藏到四五米深的红薯窖里,留作冬日里的助餐和来年育苗的“红薯母”,剩下的就地切片晒干。
晒红薯片,就是先把红薯刨成薄片,像仙女散花一样撒在山坡上,三五天过后,再一块一块捡起运回家,等候加工磨成红薯面粉。
晾晒风干后的红薯片,放进“碓杵窑”一阵撞击,搉成指甲盖大小的碎块,再放到石磨上去磨面粉。在那段困苦年月,山村养牛的人家不多,磨面几乎靠人力来推。推着石磨一圈又一圈,转不到百八十圈,就晕头转向,开始“呼哧呼哧”地喘粗气,为稳住“咕噜咕噜”叫唤的肚子,不再喝那“稀汤寡水”,只能全家人轮番上阵来推磨。
红薯碎片经过石磨一遍又一遍的研磨,被揉搓成了红薯糁,再搲入筛面罗一晃,白乎乎的红薯面粉簌簌落入面缸。
有了红薯面粉,就可以和面做饸饹。
饸饹有生熟之分。熟饸饹要蒸、轧、炒;生饸饹要轧、煮、浇。熟饸饹先将红薯面粉加温水,揉捏成柱状小窝头,摆在箅子上去蒸,蒸熟的小窝头,要趁着热乎劲儿,用筷子挑起两个塞进轧饸饹面的饸饹床。饸饹床,就像一个挂在板凳下的铁壳大水杯,下边透着排序漏孔,当两个人压动饸饹床上的杠杆时,粗细均匀的红薯饸饹面,就盘旋着被挤出来,缓缓地不断落入饸饹床下面的屉子上。
掂一把轧好的饸饹,放进煎炒葱花蒜瓣的炒锅里,兑上一撮蒜苗或者绿豆芽,翻炒几下,美味的红薯面饸饹就可出锅了。用筷子挑上一碗,吃起来筋道、瓷实、滋腻,嘴巴里既有红薯面散发的甜糯,又有蒜苗和豆芽的清脆鲜香。
生饸饹就不一样了,先要找一个木制饸饹床,样子和铁饸饹床一样,只不过出面条的铁孔改成了木孔。开火烧水,在滚水锅上,架好饸饹床,将备好的红薯软面团儿,摁进饸饹床的方窝窝里,盖上刚好填满窝窝的方木塞,压动上边安装的木杆,白生生的圆面条顺着饸饹床下的一个个细孔,簌簌坠入锅内。此时,轧面人要用筷子来回拨动沸水中的饸饹面。白嫩浑圆的饸饹面,从翻滚冒花儿的开水锅里捞出时,再撂一撮嫩菠菜,捞出凉水一冰,倒入大黑瓷碗里,泼上辣椒油和酸菜“浇头”,闻着酸溜溜辣酥酥。
住在山里的种地庄稼人,把饸饹说成“河漏”,午饭尤喜饸饹面,若能天天饱吃一碗饸饹面,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岁月如梭,美味犹存。在我的心中,家乡的酸菜饸饹不仅是一味美食,更是一位久别的老朋友。尽管已经离开家乡三十年,可总也忘不了对红薯的感激,忘不了那筋道馥郁三餐果腹的饸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