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傅实的头像

傅实

网站用户

诗歌
202112/09
分享

京城梨园所见

 

京城梨园所见

谷雨已过数日

梨花落尽

树下找不到一朵枯萎的花

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满目的芳草

正在将夏天的来路拓展

梨花似雪

曾经上演一场浩大的花事

洁白的花瓣,擦亮了许多

被疫情蒙上阴影的眼睛

我仅仅迟来了数日

便已错过花期

就像生命中一次次错过的美好事物

我甚至没有赶上最后一朵落花

那在微风中缓缓飘落的样子

让死亡也有了优雅的诗意

而它下坠的过程

远远长过我的等待

花朵落尽的梨树

叶子越发碧绿,树干依然苍劲

和周围的树木没有两样

我驻足树下

想象着繁花盛开

该是多么赏心悦目

但一切转瞬即逝

正如我们曾经的爱与欢乐

油菜花与蜜蜂

梨花早已消逝

油菜花也开到了暮年

身子几近佝偻

渐渐枯黄的脸庞

镀上了时间的风尘

它已将春天开过了

已将生命欢喜过了

阳光下它静静地站立着

等待俞来俞近的命运

一只蜜蜂从附近的梨树林飞来

急匆匆地旁若无人

它落在一朵低低的油菜花上

在它的翅膀收拢的瞬间

我看见那朵花颤抖了一下

花瓣急切地向蜜蜂合抱

对于这迟来的眷顾

花的内心是否也颤抖了一下呢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不仅仅适应于人世

卑微若一花一草

也有不可言喻的欢乐与哀愁

这时蜜蜂的头已深深埋进花芯

一动也不动

仿佛要把转瞬即逝的春天

吸吮得干干净净

如今我也到了暮年

生命像暮春的油菜花渐渐枯萎

但我不期待命运的蜜蜂眷顾

哪怕被它轻轻地蜇一下

也会让我长久地疼痛

挖野菜的小姑娘

梨树下的一块草坪上

一个小姑娘在挖野菜

当她蹲下时

周围的草突然长高了

她就像一朵粉红的花

盛开在碧绿的草尖

小姑娘把小小的铁锹

对着野菜的根部用力插下去

仿佛要挖出整个春天

仿佛在挖着我被岁月深埋的童年

菜根断裂的声音从地下传来

春雷一样从我的心头滚过

野菜那微微的苦涩

瞬间充满了我的口腔

小姑娘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阳光下晶莹剔透

把垂暮的春天一下照亮了

把我浑浊的眼睛一下照亮了

那汗珠一颗一颗落在野菜上

就像星星嵌在碧蓝的天空

小姑娘将挖出的野菜装进

随身携带的透明的塑料袋

欢快地跑向草坪边等候的母亲

她是把童年的欢乐装进袋子了

她是要把整个春天带回家了

只是不知道多少年后

她是否还记得这个草坪

以及在草坪里挖野菜的

这个暮春的下午

重上云蒙山

在立夏的前夕我重上云蒙山

去看那山顶正在盛开的杜鹃花

山还是千万年不变的那座山

路已非数年前走过的那条路

路上铺着方方正正的花岗岩

仿佛要把攀登的坷坎压平

汗水滴在石阶上能引起山鸣谷应

不像当年落进土里无影无踪

路两旁的松柏、柞树和白桦林

在齐心协力地把山的海拔提升

路基下的杜鹃花低于我的脚步

但始终高于日常的平庸

它们争先恐后地往上攀爬

志在把鲜红的旗帜插上山顶

我早已没有了折花的冲动

盛开的花朵让我偶尔想起

满腔热血的年龄

当年爬山时留下的那些脚印

无论深浅都早已被山风抹平

就像我从人世间一路走来

苦乐悲喜都已被时间的灰尘掩埋

山路崎岖我几乎如履平地

高峰深谷不过是生活中一道小小的槛

到达山顶我会静静地坐下来

看白云在山谷里缓缓上升

车轮下的狗

在商场的转角处

一只狗躺在车轮下

无声无息,熟睡了一般

我想它是在奔跑的途中

被同样奔跑的车子碾压死的

这再次证实了直立的腿

永远跑不过圆形的车轮

正如血肉之躯永远碰不过钢铁

此刻狗静静地躺着

一直不见主人的出现

路过的人也视而不见

也许它就是一只流浪狗

总是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游荡

也许它并没有死去

只是在做一个美梦

(狗的周边没有血)

梦里有善良的主人和温暖的家

梦里可以自由的奔跑

而不用担心车轮和棍棒

也不用去垃圾堆里寻找食物

阳光永远像今天一样灿烂

风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它

但我知道死亡已经发生

这只狗的生命终止在那一刻

它甚至来不及叫一声

甚至来不及看一眼高楼上悬挂的太阳

像一片树叶轻轻地落下了

它在瞬间的疼痛之后获得了永远的安宁

饥饿、寒冷和伤害也都已远离

在这个初夏的早晨

商场的转角处

我看见一只狗死在车轮下

但我没有目睹它死亡的场面,平庸或者惨烈

事实上这一切无关紧要

在这个世界上

多少卑微的生命无声的消失了

人们至多一声叹息

就又投身到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