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顶蓝白相间的二人帐篷已经跟着我快十年了,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对不起它。记得刚买帐篷的那两年我和强哥背着它辗转在城市的交通网络中,去寻一片寂静的地方“安营扎寨”,不曾觉得麻烦。我们也曾背着它耗时五个小时爬上了大别上天堂寨的顶峰,不曾觉得劳累。倒是有了悠悠后它就一直被闲置在家里的某个角落里,不曾再露过面。
随着悠悠一天天的长大,我们又将它翻箱倒柜地找了出来。记得第一次带悠悠露营的时候她才4岁半,正值武汉八月天的盛夏,蚊虫、闷热、汗水相互交织,如果不是真的热爱,我想我们做不到不吹空调睡觉。那晚我们与朋友相伴、以草场为床、以星空为被,怯意而又闷燥。一整个晚上,除了悠悠,我们都没怎么睡着,确实,蚊子太多了,朋友帮我们点了一盘蚊香放在帐篷边,但又不太奏效。晒了整整一天日头的草地此刻散发出闷热的热浪,热气串出草地,钻进你的身体,然后肆意滋长让你的头脑和身体阵阵发热,不停翻身才是最正确的做法,我不知道悠悠是如何做到一晚上安静入睡的,我想那肯定不是毅力,只因为她太小了,所以才不会被外界的事物所打扰。我们摆动手里的扇子,让身体稍稍凉快一些,就凉快那么一点点,然后仅凭着最终的倦意入睡了。
清晨来得十分早,早到我们被枝头的鸟鸣声叫醒了,却不知疲惫。慢慢掀开帐篷的一角,温柔的阳光透了进来,不刺眼,刚刚好。我们喊醒熟睡的悠悠,她还没有完全清醒,在帐篷里左右翻动着身体,像一条小蛇那样扭动着,最后双手双脚努力撑开,然后又将手伸给我,我将她轻轻拉着坐了起来,起床仪式算是完成了。
夏日的草场携着细小的露珠闪闪发光,一只脚踏出帐篷,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脚底串来一股凉意,燥热的身体不禁激灵一下。草丛中裹携着的那一丝燥热已被昨夜的星辰给收走了,脚趾间的温暖还待今日的阳光再次赐予,只不过是时间而已。
第二次带悠悠去露营是两年之后的秋天,这次没有朋友相伴,只有我们三人。背上行囊,我们爬上了龙王尖。悠悠长大了,她能帮我们拿很多东西,她甚至主动要求拿着大桶水壶上山。虽说龙王尖山势不高,但有一段路十分不好走,悠悠两岁多的时候我们带她来过一次,走着走着她就摔倒了,很庆幸,那时的她没有哭。现在的她提着那么多东西上山,我很担心她会再次摔倒,然而我的担心太多余,她利索地上了山,甚至把我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龙王尖不同于草场,这里的山没有成片的大树,不能称之为山林,到处光秃秃一片,走近些才能看到一些矮小的草丛和散落的几棵叫不上名字的树。
爬上山顶,我们才发现这里被修葺了一番,北面半山腰和山顶那曾经破败不堪的土碉堡被石块一层层垒砌出原型,一间连着一间,没有屋顶,只有四面挡风的墙和被水泥硬化的地面。想必这是专门为露营爱好者所修葺的吧。
我们挑选了最大的一间作为露营地,搭好帐篷,晚霞渐渐褪去,只留一抹淡色的橘黄待我们欣赏。山上随处散落着的巨石可以供我们休息,山脚下还有深不可测的水库,强哥告诉悠悠那里住着龙王三太子,刚才一个转身他窥见到三太子游出了水面。悠悠真诚地看着他问:“爸爸,真的吗?”“真的。”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山脚下的水库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许久她才说:“我们以后再来看龙王三太子吧。”她居然信了,还真是个孩子。直到后来我们再提起龙王尖时她都要问:“那里是不是真的住着龙王三太子?”慢慢的她会质疑我们:“是不是没有龙王三太子?”其实龙王三太子已经住在她心里了。
正值十一,晚霞褪去后山脚下的许多村庄开始放烟花庆祝国庆节,我们是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烟花,似乎伸手你就能拾到开在黑空夜里五色斑斓的“花朵”,即便它转瞬即逝。烟花在空中华丽绽放,高铁在脚下飞驰而过,绕山散落的村庄星星点点,这世界好似不那么黑暗了。
今晚不冷也不热,气温刚刚好,可是偌大的山上只有我们三人,我微微有些害怕,悠悠也表现出了一些紧张感,万一晚上有狼、有蛇、有蜈蚣,我们连求救的对象都没有,那可如何是好?伴着多余的担心,悠悠很快入睡,我被一阵阵凉爽的微风抚摸着忘记了害怕,抱着悠悠美美地睡了一觉。
山顶的早晨不同于草场的早晨,这里没有露水,没有鸟鸣,唯有呼呼吹过身旁的大风,是的,风很大。我们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脚下的早班动车疾驰而过,龙王三太子还在水底熟睡。东边远处的一颗红蛋蛋缓慢从一丛沁红的云层间爬了出来,悠悠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们安静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欣赏那颗红蛋蛋一点一点变黄变大,直到我们再也无法直视。
我想,我是喜爱露营的,无论身处何地,无论环境恶劣与否,我只愿在嘈杂的城市里找到一方净土,还心灵一方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