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郇如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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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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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春雷惊蛰起

一声春雷,将冬眠的蛰虫唤醒,将酣睡的草木激活,人们也从节日的氛围中抖擞而出,天地间焕发着春的生机,春的迷离。“一鼓轻雷惊蛰后,细筛微雨落梅天”,伴随着雷声,濛濛细雨润泽着山川,滋润着万物,孕育着繁华。

“天地久闭藏,云雷动盈满”,作为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三个节气,惊蛰的登场可谓惊天动地,它用擂鼓闪电驱除寒冷和阴晦,迎来温暖和明媚,开启欣欣向荣的春天。《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载:“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雷声和转暖的气候,使藏伏土中的蛰虫陆续爬出洞穴,因寒冬而寂寥的自然界重又喧嚣起来,渲染着草绿和花艳,充满着色彩和天趣。

惊蛰在汉代以前称为“启蛰”,排在雨水节气的前面,因避讳汉景帝刘启而改为“惊蛰”,同时将惊蛰调到“雨水”的后面,形成现在的排序;进入唐代又恢复“启蛰”称谓,但由于“惊蛰”更直观形象,被一直沿用至今,不得不佩服古人细致的观察和用词的斟酌准确。

“阳气初惊蛰,韶光大地周”,轻轻地雷声是惊蛰的宣言,它加快了大地阳气的抬升,也加快了春天韶光的普洒。

春雷惊百虫

春夏秋冬在轮回中更迭着,如果说春天的温暖和奔放赋予生灵繁衍生息的条件;那么冬季的萧杀也并非无情,它给了生物修养蓄力的时机。“造物无言却有情,每于寒尽觉春生。千红万紫安排著,只待新雷第一声。”造物主是公平周到的,既然寒风凛冽时安排了蛰虫蛰伏酣眠,那么到了春暖花开时就用惊雷将它们唤醒,给蛰虫睡眠的底气和醒后的生气。

走过一轮轮的四季,你会发现每个季节都安排得恰到好处,无可替代;都个季节都负有自己的职责,在节气期间完成应尽的义务,绝不推诿到下一个节气;都个季节都在自然界留下印迹,值得回味,值得仰慕。

“惊蛰闻早雷,碧川动蛙意”,惊蛰的雷声叫醒百虫,催促草木萌发。古人在对物候变化细致观察的基础上,总结出惊蛰三候:“一候桃始华,二候仓庚鸣,三候鹰化为鸠。”

在黄河流域,惊蛰尽管还处于“春来雷雨杂冰雪,冻合深山留卧龙”的时节,但不可抗拒的时序已促使桃花、杏花含苞欲放;柳叶舒展,轻盈地摇曳在春风里,为大自然平添了无限生机;而在长江以南,桃花、杏花正开满果园、山坡,如云似霞,氤氲的淡淡清香吸引着蜂蝶飞舞。不知名的小草冒出地面,仿佛一夜间织就的大地绿毯,延伸到无际的天边,山色萌动,泉溪潺潺,冬日的冰封沉寂渐远,眼前正酝酿色彩斑斓的春天。

熬过寒冬的鸟类在桃红柳绿间最为欢快,从这枝跳到那枝,叽叽喳喳唱个不停,名为仓庚的黄鹂鸟感觉到了阳春之气,啼鸣的最早最嘹亮;紫燕也从南疆飞来,斜穿在风雨中,呢喃着冬季的絮语;憨憨的麻雀终于熬过严寒,成群结队的扑在残雪腾出的地面蹦蹦跳跳地寻找食物。

鸟儿是最先呼唤春天的精灵,它们在枝头跳跃,渴盼着“惊蛰昨已过,草根青欲活”;它们在空中往返,为筑巢而“口衔黄河泥,空即翔天隅”;它们要随时应对寒潮的来袭,经受“拂面东风冷,漫天春雪翻”的考验。鸟儿为春天陡增了灵气,陡增了活跃的氛围,有了轻盈舞动、委婉啼鸣的鸟儿,世界才变得摇曳多姿。

布谷鸟是春天最为活跃的鸟儿,“布谷布谷”的叫声清脆悦耳,提醒着农民耕耙播种。说来奇怪,布谷鸟的叫声在春季结束后便消失,富于联想的古人便以为春天的布谷鸟不再温柔,而是化为凶猛的老鹰,去捕食鸟类了。如果轮回到春天,老鹰又化为温柔的布谷鸟啼唱。《章龟经》曰:“仲春之时,林木茂盛,又喙尚柔,不能捕鸟,瞪目忍饥,如痴而化,故名曰鸤鸠(布谷鸟)。”其实布谷鸟和老鹰是两个不同物种,相互转化只是诗意的联想,但在这丰富的联想里,又何尝不寄托着古人对大自然的善意理解呢?

微雨众卉新

惊蛰带着雷声和细雨而至,融化着残雪,溶解着冰冻,松软着土地,它既有严父般的威猛,又具慈母般的情怀。“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唐朝诗人韦应物曾伫立原野感慨,“冻云压曙光”的时令已渐离渐逝,“杏花疏雨洒香堤”的情景莅临身边,诗人触景生情才有了如此真切的表达。

正像诗人抒发的那样,白驹过隙的瞬间,惊蛰已为季节带来脱胎换骨的新颜,带来出乎意料的新象。嫩芽是清新的,花朵是清新的,空气也变得清新,在春风拂面中,人们的脸庞也变新颜。

“一阵催花雨,数声惊蛰雷”,惊蛰节气过后,气温回升,春雷咋响,雨水增多,一抹新绿和鲜花由南到北次第展开。如果站在一个合适的制高点,一幅幅精彩绝伦的画面会扑入你的眼帘:当黄河流域还是“红入桃花嫩,青归柳叶新”时,江南已是“桃花雨过碎红飞,半逐溪流半染泥”了;当西北、东北雪花飞舞,白雪皑皑时,南方已然是春雷阵阵,细雨连绵;当黄土高原处在“谁言惊蛰花期近,偏觉十分寒峭”时,中原一带早进入“杏花开了燕飞忙,正是好春光”的时节。惊蛰因区域温差的不同,描绘出多姿多彩的图画,在徐徐漫延中留下“花影妖娆各占春”诗韵,留下“春愁一段来无影”的轻松,留下“园林初展护花铃”的惜怜。

且不管是温柔的细雨滋润着嫩芽,还是和煦的阳光抚慰着花苞,单就这新鲜的空气,就足以诱惑人们伸展腰身离开温室,走向山川田野。“掩卷有谁知此意,一窗新绿待啼鸣”,踩在山下绿茵茵的野草上,心中便有酥酥的惬意涌动;冬青和松叶青翠欲滴,像是向红花炫酷着柔绿;映在一汪山涧里的白云,引得鱼儿争相追逐。透过一片片葱茏,仿佛看见春神句芒挥动椽笔,书写着红情绿意,于是整个山川苏醒、活跃起来。

“惊蛰先开荠菜花,一年春事渐繁奢。相思河畔青青草,独秀溪边嫩嫩芽。”春天的草木呈现出了靓丽新鲜,踏步田野,不由得想俯身亲吻那些绿草野花。最让人眼馋嘴馋的是泛青的开着白色碎花的荠菜,它们在田埂河堰随处可见,挖一筐就着泉溪洗净,绿的叶白的根,在观感上就非常诱人;拎回家或蒸煮,或凉拌,或包水饺,都可品尝出春的味道。

惊蛰在做着惊天动地之举时,天空变得湛蓝而辽阔,土壤变得松软而温馨,人也变得振作而充满活力。“野气蒸车幔,乡心入酒杯”,坐在绿茵茵的草地上,饮一杯自酿的土酒,眼前萌动的草木,飞翔的紫燕,撩人的春色,怎能不触动起诗情春意?此刻,该抒发迎春花“带雪冲寒折嫩黄”的情怀,还是欣慰暖阳“照水晴花暖欲然”的温存,抑或是叹赏山溪“一陂春水绕花身”的繁盛?惊蛰带来了春天的繁荣,春天的繁荣也赠予惊蛰无限的魅力。

耕种从此起

惊蛰正处在“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的时节,农谚云:“九尽杨花开,农活一齐来”,“过了惊蛰节,春耕不能歇”,此时土壤湿度适宜,田野里处处可见耕作的场景。“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丁壮俱在野,场圃亦就理。”农耕年代,农民除了大雪封地和年关的日子赋闲在家,其他时间几乎都劳作在田地里,与泥土打交道,辛苦可想而知。可见“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诗句,并非是诗人无谓的悯怜。

“春雷响,万物长”,传承了几千年农耕文明的农民最珍视惊蛰节气,将其作为春耕开始的日子。“烟暖土膏民气动,一犁新雨破春耕”,一张犁,拉开了一年耕作播种的大幕;几斤种,吹响了向土地要粮的号角。

惊蛰时节,耕农们配合是那样的融合默契,那样的步调一致,昔日寂寞的田野瞬间热闹起来,呈现的是“鉏麦家家趁晚晴,筑陂处处待春耕”,见闻的是“布谷飞飞劝早耕,舂锄扑扑趁春晴”,心焦的是“便起高亭临北渚,欲乘长日劝春耕”,春耕伊始,没有人懈怠,只有辛勤的劳作,“季节不等人,一刻值千金”的古训谁都懂。

惊蛰过后,越冬作物的管理也纳入日程。当“天气渐渐寒转暖,华北田野地化通”时,那么返青水便成为华北小麦是否茁壮生长的条件;当江南的小麦已经拔节,油菜开始见花时,那么“千层石树通行路,一带山田放水声”便迫在眉睫;当“一把青秧趁手青,轻烟漠漠雨冥冥”时,华南地区的早稻播种已是箭在弦上。惊蛰节后,农活一项项紧扣,在连环中推进。

茶树在惊蛰后萌芽,茶农们走上山坡追施催芽肥。欲绽的芽苞里掩不住缕缕的清香,似乎到了“叶气云蒸千嶂绿”的时候,轻轻地咂一口,顿觉唇齿生香。

惊蛰时节偶尔飘起的桃花雪,为春季增添了几分浪漫,但却是茶树、果树的灾难,用施肥保温法来呵护,成为茶农、果农最佳的选项。此时,天气预报左右着茶农、果农的行动,关注天气预报胜过了其他的乐趣。

农谚是农民智慧的结晶,对春耕备播起着指导作用,像“惊蛰有雨并闪雷,麦积场中如土堆”,“惊蛰吹南风,秧苗迟下种”等农谚,预测出惊蛰的天气对庄稼的影响;而农谚“冷惊蛰,暖春分”,“未过惊蛰先打雷,四十九天云不开”,“惊蛰刮北风,从头另过冬”则预告了惊蛰天气对未来气候的余波。在现代农业中,农谚依然起着预测天气的作用,是预测未来气候走势的法宝。

惊蛰耕种的序幕一旦开启,就陆续开始了“晨立看野耘,阔天爽岚气”的只争朝夕,开始了“人间务生事,耕种满田畴”的躬身较劲,农耕时代,惊雷细雨中的田野处处可见披蓑劳作者,可见为了抢种而全身淋湿者。

惊蛰民俗传

民俗是镌刻于民间的文化瑰宝,人们祖祖辈辈在虔诚的尊崇,忠实的传承,以至于千年不衰,彰显出民间文化的厚重和博广。与仪式感较强的节气相比,惊蛰的民俗仪式感并不突兀,但却镶嵌着民间美好的祈盼和意愿,给人以精神的抚慰和心灵的满足。

惊蛰是全年农耕的开始季节。民以食为天,农民关注着惊蛰的始耕季,这一天似乎决定了稼穑的输赢和丰歉。因而官员和耕农都要举行祭拜仪式,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随后扬鞭策牛,耕出新年的吉祥一犁,“一犁复一耙,确荦成软美”,在春季青黄不接的年代,耕农最为祈盼的是耕耙、播种、收获,惊蛰在农民心目中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

惊蛰时节处在农历二月初二前后,传说二月二是龙抬头的日子,民间有“过了二月二才算过完年”的说法。二月二的习俗很多,首先是祈福,农家主人早上起来,要手持擀面杖边敲打梁头,边祈祷:“二月二,敲梁头;大囤满,小囤流。”说辞中蕴含着朴素理念的祈求,从老辈延续到子孙,不管是遇到饥荒的岁月,还是恰逢丰盈的年景,丰产丰收的理想一直在耕农心中坚守,从未破灭。

炒虫也是二月二的习俗,所谓“虫”就是指黄豆、玉米、小米等粮食,将其放在锅内炒熟食用,寓意害虫被赶尽杀绝,不再祸害庄稼。广西一带,虫炒熟后,全家人边喊“吃炒虫了”“吃炒虫了”,边搞吃“虫”竞赛,谁吃得快,嚼得响,谁就为灭虫立了功;山东一带,吃虫后的农妇还把鏊子放在院子里烙煎饼,据传,鏊子底下冒出的浓烟可以熏死害虫;苏北、山西一带有惊蛰吃梨的习俗,寓意着害虫远离庄稼,人们陆续离家外出创业。

二月二理发称作剃龙头,蕴含鸿运当头、洪福齐天之意。民间有正月不理发的习俗,否则会触霉运。所以正月里不管头发多长,都要等到二月二才理发,以顺应天时合乎地利,这也是惊蛰后人们焕然一新,精神倍增的体现。

惊蛰是蛰虫出穴的日子,人们在这天把石灰洒在门口、墙角,以消灭蛰出的害虫。《千金月令》载:“惊蛰日,取石灰糁门限外,可绝虫蚁。”石灰具有杀虫功效,惊蛰这天洒在门槛外,蛰出的虫蚁便望而生畏。还有人手持艾香熏家中四角,以艾香味驱赶蛇、虫、蚁、鼠和霉味,实现环保卫生的目的。

民间认为惊蛰是惊雷引起的节气,而雷声是雷神击天鼓而发出,所以选择这个时机蒙鼓皮最为合适。《周礼》曰:“凡冒鼓必以启蛰之日”,这一天所蒙的皮鼓与天鼓的鼓点契合,且经久耐用,敲击时震天撼地,气势磅礴,响彻云霄。

惊蛰节气打小人驱霉运,是心理释压的一种模式,旧岁过去,一切的不快不应带到新岁,任谁都期盼着未来没有压力、轻松愉快的工作、生活。打小人的民俗,就是在纸上画一个小人,用鞋底拍打,边打边念“打你个小人头,打到你有气冇定抖,打到你食亲野都呕”的咒语,在痛快淋漓的抽打中,释放心里的愤懑和压力,达到身心无压的最佳状态。

惊蛰民俗是群众用心灵和智慧创造的文明,几千年来满足着一代代人的文化生活,升华着一代代人朴素善良的精神,成为二十四节气中独有的特色,这也是民俗文化得以愈久弥新,绵绵延续的根。

“雷动风行惊蛰户,天开地辟转鸿钧”,一声春雷,一阵春风,为大地带来生机与活力;带来草木鸟虫的繁荣与繁衍;带来人们期待的锦绣与陶醉。试问,有谁不喜爱开启万物复苏,生机盎然局面的惊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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