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父亲（散文）

清晨起床，一直纠结昨晚在梦中见到父亲得情形。

父亲离开我一年又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在这一年的时间段，好几次也梦见过父亲，可那都是一些模糊的影子，醒来之后除了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以及临终前的那张带着遗憾而灿白的脸留在我的脑际之外，梦中，父亲的模样从来就没有这次的清晰。

在梦中见父亲是在侄子的手机上：父亲和侄子视频，侄子将手机传递给我，视频中的父亲戴着他生前的灰色头巾，盘得整整齐齐。父亲依然是慈祥地面带笑容，只是下颚周边的胡须长满了许多，显得微黑。和父亲的通话很简单：

我说：“您在那边还好吧？”

父亲回答：“很好，你们都还好吧？”

我说：“都还好。”

父亲说：“那就好。”

父亲说完依然微笑，微笑中更加慈祥。

挂了父亲的电话，我苏醒。心有余悸地想着梦中的父亲，我想父亲一定是眷念了我们。我知道，父亲生前是玩不来智能手机的，离开我们一年的时间，竟然在天堂学会了微信视频，那一定是牵挂了他的后辈们，或者是还有什么心愿没能了却，所以才用微信这样便捷的方式告知。可于梦中，父亲除了问候，却什么也没说……

翻阅父亲生前的照片，一张依在老家大门前眺望的倩影，我知道，父亲一定是遗憾儿女们在他生前陪伴得太少。父亲一辈子守候着一栋古老的土屋，在这栋土屋里，他和母亲含辛茹苦地养育我们姊妹六个孩子。

父亲一辈子耕耘着老家那片贫瘠的土地直到耄耋之年。

父亲一辈子勤劳，总是闲不住一点时间。当父亲实在不能劳作的时候，就会搬上一把椅子，坐在老家土屋的大门前，用他那精致的目光盯着后辈们回家的唯一小路，他多想每一天有一个或几个后辈回来陪他说说话，哪怕是数落他几句，他都会感到快乐。当父亲一次次失望的时候，他从不怪他所有的后辈们。因为他知道：后辈们都有各自的家，为了生计都要各自忙碌各自的事情。这时候，椅子便成立父亲的希翼。

久久凝望父亲的照片，那布着的丝丝笑容里总是隐含一些失落。和梦里父亲的微笑一样，这种失落永远离而去，让人无法弥补……

潮润着眼眶，打湿了枕头。我明白父亲的意思，父亲是在嘱咐我外出打拼一定要注意身体。不然，怎么在梦中接到父亲视频的第一句话便是“还好吧”的问候？

父亲离开一年，却时时不忘他的子女后辈。我想，这世界再没有比父爱更有的“爱”了。

生前的父亲虽然唠叨，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总是嫌弃父亲的唠叨，很多时候还会冲撞几句。这时候，父亲莞尔一笑，充满的总是慈祥，可慈祥里一定有过一丝的痛苦，那就是我辈的无知甚至是不孝。这意思，父亲从来不说也不表露。梦里父亲的问候，再一次让我伤感：怎么就不珍惜永远逝去不会再有的唠叨的呢？

翻着手机相册，父亲去逝时摆在灵前的照片，那是父亲花了两百块钱从走村串乡的贩子，禁不住贩子伶牙俐齿的煽动下拍摄的。我知道，在批图先进的时代，充其量十多块钱搞定的，父亲却花了两百块钱。虽然有些上当，但我非常感谢这贩子：父亲原本佝偻的身躯竟然被“批”得标致，刻满岁月痕迹的脸盘比八十八岁要精神得多。父亲是把一份完美永驻人间。

父亲的心愿亦是我的心愿。想父亲永远精神但终究不能如愿。

父亲临终的时候，说得最多的是对后辈的嘱咐。

梦里父亲的问候让我想起那些亲切的话语，像一股暖流遍布我的血液。

父亲生前是不留胡须的，父亲说，那是他一生的习惯。梦里父亲的下颚微黑的胡须怕是要剃刮了吧。我终于明白这或许就是父亲的又一个遗憾：父亲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天，我怎么就没能想起给父亲刮刮胡须的呢，而让父亲到了另一个世界有些显老？回想梦里父亲的微笑，父亲一定不是这个意思，不然怎么只有问候而没有埋怨？

和离开一年又一月的父亲在梦里邂逅，时间竟这么短暂，来不及聆听父亲的唠叨却睡梦已醒，留下了我无尽的遗憾。好歹是父亲不时能在梦里出现，些许有了慰藉。冥冥中还能感受那份伟大的父爱，我想，我该知足了。

2021年7月30日于广西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