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樱桃（散文）

满山的嫩绿装点着刚刚受过冬的肆掠的群山。过了年节，意味着春的正式来临。

徐徐的春风，把春夜的静谧轻柔地拨开。一夜之间，樱桃花儿无声地绽放，像羞涩的大姑娘，第一次向异性敞开了胸怀……

满山的樱桃花，红的、白的、粉的，争妍斗艳，让还是灰色的山峦变成了一片花的世界。

远远观望，一层一层的樱桃花错落有致，哪怕是无序地排列，但显眼的色彩总是让人在春日阳光的沐浴中感慨万分。经历过冬的洗礼后的松树，依然葱茏着，来不及长出新鲜的嫩芽，面对花团锦簇的樱桃花，似乎有些愧对这滞后的春。掉光叶子的花栎树，以及秋冬落叶光秃的灌木黯然地生长在淡绿的长青树旁，有了这些青绿的衬托，才显示了生命的存在。但和绽放旺盛的樱桃花相比，自惭生命的活力远不及这些荆棘丛中的樱桃。

绽放的樱桃花儿总会激起对美好生活向往的人们的春情。

老实说，生于大山长于大山的自我，对于山没有丝毫的新奇。可蛇年自从“立春”过后，去山里走走，断然会是另外一番心情。

已然是春，却依旧寒冷，樱桃花不畏虽春却冷的气候，准时在该开放的时节绽放，她要把最美的景致准时展示给人间，让经历过冬的洗礼似乎有些暗淡的心春诚涌动。樱桃花就是山村春的唤者！

面对五颜六色的樱桃花，我却独钟于怒放的红樱桃。红樱桃象征着青春的靓丽，象征饱满激情的年轻岁月。

由于漂泊的原因，每年在家乡停留的时间总是行为匆匆。蛇年的春天，无论如何再不能错开樱桃花开的时节，是因为那份储存在我心中的记忆实在是太久了。

眼前的那颗樱桃树，就是我记忆中小时候看见最高的樱桃树。初识它的时候，大概已有几年的树龄，可一晃又过了这些年，还依然盛开着满枝的花朵，把自身的芬芳散发给乡人，把春天的美感依然无私地献给我们。过完“立春”不多时，满山五颜六色的樱桃花冒出细小的花蕾，白的、粉的，唯有一颗长出红色的花蕾，大姐带着我来到这颗树前，指着樱桃树告诉我：这就是红樱桃，结出的樱桃特别甜，吃到嘴了稍微有点苦涩。大姐的话我听见了没有印象，却对这颗樱桃树情有独钟，或许是喜欢它鲜色的“红”吧。总之，从那时开始，红樱桃树就这样根蒂于心间直到后来的若干年。

在大姐的关照中，我从不谐世事直到上学。后来，大姐出嫁，我还是不知事的年纪，依稀记得大姐出嫁期的头一天晚上，大姐泪流满面，后来是嚎啕大哭，我走进大姐，母亲说：那是你大姐“往人家去”（土家语：出嫁）的好日子，不要去打扰她。大姐含着泪眼望着我，后来还偷偷地摸了摸我的头颅。第二天一大早，迎亲的队伍吹着唢呐将大姐接走，大姐就这样步入了她婚姻的坟墓。

大姐出嫁后，过得并不幸福。后来才听说，大姐的出嫁是因为我家人口多，食不果腹，父母做主将大姐嫁给一处殷实人家，为的就是对方能给出多一点的彩礼。大姐出嫁后一直没有回过娘家，后来听说：大姐受不了家庭的折磨，便一个人出走了。直至我长大成家寻找大姐的下落，却杳无讯息。

大姐的人生极像家乡的樱桃树，她把自身的最美留给了家人，义无反顾地牺牲了自己的前程。和樱桃树唯一不同的是，大姐漂泊无际，而樱桃树永远根基于家乡的山峦......

老实说，对于大姐的肖像我是一点也记不起了，为此，长久愧疚良心，试着想找回哪怕一丁点的记忆，可每次都在失落中消亡。蛇年瞻仰绽放的红樱桃，是想再度寻觅一些相依大姐的回忆。

岁月流转。或许，大姐早就定居于静谧偏远的山村隐姓埋名，修花弄草，不理世事，无意期待姻缘际遇，就像家乡的红樱桃，守着晨昏日落，充实自身美好的年华。

憧憬大姐美好的前景，凝望曾经和大姐一起关顾的那颗有着五十年树龄的红樱桃，我心潮澎湃却有些酸楚，就像大姐告诫我的：红樱桃吃起来甜蜜，但到嘴里有些许苦涩。对生活先知先觉的大姐启迪了人生真谛，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而已......

虽老而蓬勃的红樱桃，绽放出红红的花蕾，吸引着四面八方远飞而来的蜜蜂，把精髓献给了热爱生活的人们，默默无闻于山峦树丛荆棘中。

红樱桃，虽然我不能拍摄它最靓丽的照片，但始终铭刻在我的虔诚的心间......

       2025.2月写于老家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