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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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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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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吃订单“杀猪菜”

晨雾刚刚散去,三五间民舍座落在山凹里,笔直的杉树林怀抱,绕过一个急弯,站在山拗上的一只黄色中华田园犬就在眼前,“哧——”刹车片磨出的声音告诉我们:目的地到了。

一只花黑母鸡飞快地向院坝里跑去,背后留下一片菜畦。

“稀客到!”人随声出。主人笑盈盈地引着平哥和一串脚步声走向他家:一座木头老房子。

屋檐下,一盆火正旺,四条木凳相围,大家挨挨挤挤坐下。主人沏一壶自家手工炒制的野茶,一人一杯,腥红色茶汤苦中带甜,温暖着大家的手和心。

“你看,猪已杀,正在刨毛……”

不远处空地上,三角木架横梁上悬着铁勾,旁边一个大木桶里冒着热气,一头猪躺在一条宽且长的木凳上。一个中年汉子一边舀水淋猪身,一边用铁刮子刨猪毛,“唰,唰,唰,唰——”铿锵有力,白生生的肥猪胴体就暴露在眼前。

“走,看看去。”大家抢到跟前,各选角度,举起手机一阵狂拍。这景这人这年的味道,构成了有滋有味的镜头……

今天,平哥带着我们到成都市崇州市鸡冠山乡鞍子河社区韩建国家取订单年猪肉,吃订单“杀猪菜”。

“开饭了!开饭了!”帮厨的平哥与他的妹夫,一声呟喝,大家就齐齐地围上圆桌。圆桌摆在老房子水泥院坝中央,冬日的太阳虽不够暖和却也不太冷。

大盘小碗“杀猪菜”挤得圆桌满满当当。

不待平哥致开席词,长长的竹筷就齐齐地伸进了盘里、碗里,又急急地送往嘴里,连续的咀嚼声,就像蚕啃桑叶,唰唰作响。

猪肝扮豌豆尖炝炒而成。装在白瓷盘里,猪肝嫩黄、豌豆尖嫩绿,几颗鲜红泡椒陪衬,吃一口,虽在隆冬,却吃出初春的味道来。

最新鲜的肥肠切成段,在铁锅里加一大勺子红辣椒粉翻炒后,再加入土豆块,一阵咕嘟咕嘟地煮,起锅盛入盆中,满眼鲜红,入口却并不辣,肥肠的鲜与糯满口里翻腾。

回锅肉是用刚从地里拨回来的香蒜苗炒的,肥肉膘厚饱满,油浸浸的,似灯盏窝,入口即找回了妈妈的味道。一种特别的香味是在城市饭店里无法享受到的。

胖而白的猪脚炖上青菜苔,只放盐,本味鲜美,胜过成都名吃“老妈蹄花”。

最受欢迎的还是血旺菜。

看着桌上的血旺菜就想起小时候看杀猪的场景。猪血凝在盆里成一大块,进厨房时用刀划成小豆腐块,倒进锅里,加上白菜,小火煮至血完全变色,洒上葱姜蒜,一大盆嫩滑爽口,鲜香味直冲脑门的血旺菜就做成了。因为新鲜、太嫩,用筷子夹不起来,我们干脆拿来一把汤勺,一勺一勺地往自己碗里盛,然后大口大口地将血旺往嘴里赶,一阵唏唏溜溜之后,一碗血旺菜就见了底。吃完了碗里的血旺菜,抬头又向盆里看去,然而盆里已经没有了,众人面露意犹未尽之色。

“乡下人的手艺不好,但是我的饭菜却充满了真诚。来喝一个!”主人家端着瓷碗,豪情地给大家敬酒。他是一个精瘦老头,精气神饱满,言语中气十足却不刺耳,显得有修养。

与他搭腔时才知道,他曾在鸡冠山小学教书四十多年,如今已经退休。因为舍不得祖屋,加上实在闲不住,就选择回到家乡养猪,让亲戚朋友们吃上真资格的土猪肉,权当锻炼身体。去年,他养了16头,都让亲戚朋友们提前预定了。为了伺候好这些猪,他种玉米、种蔬菜,每天上山扯野菜、割猪草,再配上玉米面、麦麸喂养。他说,“不吃饲料,同时又用杂食喂养的猪,长得慢,但是肉却很好吃。我把它们称为‘草猪’,意思是吃草长大的猪,所以这个肉吃起来带有青草的味道哟。”

每年底,猪的预定人就会打来电话,交待好杀猪、取肉的时间。如果还需要加工成腊肉,韩老师就与爱人花时间和精力把肉割成条块,抹上盐、辣椒、花椒等作料,窖藏一周左右后挂在屋檐下吹干,再移进灶屋里,每天架起柴慢慢地薰。

趁着去灶房里盛汤的机会,我低头钻进厨房里,进门一望,只见一束光直直地从窗户透进来,灶台洁白的瓷砖反着光,一口大铁锅热气腾腾,里面煮着青菜白肉汤,整个灶房里给人神秘的感觉。四根碗口粗的树支撑的木架子上面挂满了腊肉,一条条黄澄澄的,入眼即令人产生欣喜。肉的下面有一个大大的火盆,里面积满了柴灰。“哦哟,这么多腊肉!”我一声惊呼,引得其他几人也跑进灶房来看腊肉。

韩老师也跟了进来。他告诉我们,“这都是给朋友们帮忙做的腊肉。一斤腊肉,我们只收3元加工成本费,有时候料用得多,连成本都打不住,但是只要听到大家说这个腊肉好吃,我们就开心,赚钱不重要,就图个心情快活。”韩老师还说:“用松柏树枝叶薰的腊肉,肉烟薰火燎的发黑,不好看,也不好洗。山中柴多,用杂木薰的腊肉,黄亮亮的,好看,肉香,现在很多人都愿意吃这种腊肉了。”每年,韩老师老两口的订单养猪杀猪收入除去开支略有盈余,加上韩老师有退休工资,两个老人的山中时光过得很惬意。

韩老师家的木屋建在岩坎边边上,四周都是树林,不远处就是整整齐齐的菜畦种着青菜、萝卜、白菜、蒜苗等,一枝冬花正艳艳地在墙角绽放,青瓦屋脊上,两只小鸟啁啾温婉,瓦沟里长出的青苔和低矮的小草等植物泛着绿,好像提前送来了春天的讯息。

饭桌上有一个平哥约来陪酒的新朋友,他曾经担任过村主任,老家也在崇州。他说,“现在的农村生活真不一样了,让我们这些早年搬进城里去生活的农村人好生羡慕。”

他说,那些年的腊月,全村人都会“杀年猪”,他每天都会接到请吃“杀猪菜”的邀请。“村民们是纯朴的,他们等我上门吃‘杀猪菜’是为了挣面子,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并不是贿赂。吃‘杀猪菜’是乡里乡亲表达亲情与友情的方式,整个村子的人都互相视为亲人,所以你不能拂了他们的心意。”

小时候家里“杀年猪”,我会提前遍告小伙伴们消息。杀猪开始,他们早早地成了观众。中午时分,他们都扭扭捏捏地不愿意走,妈妈自然明白他们的想法,就留下他们一起吃“杀猪菜”。几个小顽猴,到了饭桌上却显得十分腼腆,规矩得完全变了人似人的。那个时候物资匮乏,“杀猪菜”不能像现在这样敞开肚子吃,但是只要人沾了油荤就心满意足了。

今天的“杀猪菜”吃喝的真“嗨”。菜吃完了又进灶房里盛,一盘又一碗,次次都是光盘,好似我们的胃总也填不满。平哥从老家带来的两瓶西凤酒眨眼就下了肚,韩老师赶紧提出自己的珍藏自酿小灶酒给大家斟满酒杯。不知是这里的山风适人,还是负氧粒高能使人保持清醒所致,大家都远远超出了平时的酒量,却一个也没有醉倒。菜吃得多,酒喝得多,农门阵也摆得多。话大都是陈年旧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但是听起来却总觉得新鲜而有趣。

……

夕阳送客。走过这里山野小村落的健身广场时,大家都去露了两手,试一试自己的身体有多少活力。辞别,回望,我们看到韩老师已站上了摇摆机,一上一下,一前一后,把余辉摇晃成了梦景。渐行渐远的小村落被郁郁葱葱的杉树林包裹成一团绿,好似遥寄给远方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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