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歌谣

农博园的油菜花开了。女儿依着我，看一群孃孃们手牵着手在花丛中唱响歌谣“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我的内心也从时光深处传来了嘹亮的歌声，这是七零年代人才懂得的春天叙事诗。

家里的煤油灯燃尽了，父亲只得蹲在打谷场边借月光复习功课。老槐树花开得正旺时，九十里山路蜿蜒着父亲的心事。参考中途结伴了一群知青，《红梅赞》歌声在溪边惊起山雀窜飞，这革命浪漫主义精神更加坚定了他的渴望。“新的转机和闪闪星斗/正在缀满没有遮拦的天空。”父亲抄录北岛的诗，页面里夹了一枝迎春花。他像珍藏粮票般守护着精神火种。

南海的春潮拍打经济特区的堤岸时，大表哥忙着去“赶海”。他们“游泳”归来，忍着疲惫也不忘看一遍舒婷的《致橡树》才肯沉沉睡去。他们还把流行粤语歌《爱拼才会赢》的柔情炼成流水线的节奏。这代人用扁担丈量过土地，又用皮鞋叩响城市的柏油路。他们在筒子楼逼仄的阳台上种月季，在流水线间隙读《约翰·克利斯朵夫》，把《春天的故事》旋律织进牛仔布的经纬里……那个时候，真是“黑暗中的每一个手势都通向黎明。”

去年，我与支教伙伴们重返大山深处。教室里，来自成都的青年教师用多媒体播放《苔》：“溪流汇成海/梦站成山脉”，山风裹着粉笔灰在阳光里起舞。“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站在这里的人都乐意把春天种在皱纹里，长成年轮的形状。孩子们在新修的操场上唱起《少年中国说》，童声清越如春溪破冰。山后有一片桃林，“是零九届毕业生栽的，果实甜着呢。”在人世间总有一些人乐意做铺路的石子，让后来者的春天少些泥泞。

回城的路上，我们高歌《在希望的田野上》。我们为啥在春天歌唱？因为我们本就是大地孕育的种籽。此刻山间回荡的不只是怀旧的旋律，更是永恒向前的春之声。 2025.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