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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岸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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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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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打豆腐

母亲是有仪式感的人。

二十四以后,母亲一直忙碌,正月期间要准备的蛋饺,肉粿,还有孩子的零嘴,炸米各子、做冻米糖.....这是一年里孩子们最期盼的事情,一样都不能落下。

烧水都是煮饭时节用水咕篓子(在两个锅之间立的一个水罐)烧,饭还没有熟,开水便也灌满了。都是顺带手的事情,而且省料。用母亲的话讲就是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家里煤炉子不常点的,虽然煤建公司就在对面,但买煤需要钱,家里也还没有奢侈到用煤炉子烧水的地步。煤都是隔三岔五运煤车子来时剩下的渣滓,我们去捡的,堆在厨房屋拐,到春节时候,能派上大用场。

一般都是二十四以后,早上母亲早早点上煤炉子,用一大块猪皮将铁锅润了又润,直到铁锅里面油汪汪的浸润着腻人的光泽,将事先储存的鸡蛋拿出来,全布豪横的打在盆子里搅散,然后用大勺子舀一勺倒在锅里,一点点的旋转,就成了一个大大的鸡蛋饼子,一张张的揭起来码好。然后切成条,放在竹篮子里挂在厨房屋粱上,这个是动不得的,留待春节来人。

我们期待的是最后留下的一点点蛋液,母亲总是在我们恋恋不舍的眼光中,狠狠心,又狠狠心的搲一勺,最终还是不忍心,将勺子放下来:“你们这些饿死鬼投胎的,吃去吧。”

听到母亲这句话,我们知道母亲又跟往常一样,保留了节目,只见母亲跟变戏法一样,从后面拿出一个碗,碗里面是荸荠、荠菜拌肉剁碎的馅儿。这时候,母亲不用大锅,铁勺用猪皮润了以后,淋一点蛋液在火上烤,成型以后,搲一点馅儿进去,用筷子将蛋皮翻过来,轻轻地一压,一个蛋饺就出来了,母亲手很快,不一会儿,就包了一堆。

奶奶这时候,将锅升起来。水烧开了,新鲜的蛋饺下锅,我们眼巴巴瞅着,等飘起来的时候,奶奶给我们一人盛了一碗。

新鲜的荸荠混合着猪肉荠菜的馨香,年也就在我们每一天的不停尝鲜中越来越近。

用母亲的话说“少吃多有味!”荠菜猪肉馅儿的蛋饺只有一小部分,大部分都是豆腐馅儿的素饺子。

集体的时候,豆腐坊被破坏了,要吃豆腐就必须自己做,在我有限的春节记忆里,母亲对制作豆腐是极其耐心的。

蛋饺做完,孩子们心满意足的玩去了,这时候,母亲留下了我。我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么喜欢将我留在厨房里,而且毫无保留的将一切手艺交给一个几岁大的男孩。以至于后来稍大一点,父母事情比较忙的时候,就放心的将整个厨房交给了我,而我也基本不负众望,制作的一些菜肴也深得走亲访友的长辈称赞。

虽然我也不安心,可是母亲的一句话就留住了我:“你不象大哥那么笨,教一千遍都学不会。”更让人扎心的还有一句话:“你以后是要走去出的,会烧饭,一个人在外饿不死,不像大哥会留在家里。”

我安心的和母亲抬着豆子,带着笸箩到河里去淘洗,看着憋豆子在河里飘起来,然后顺着河水飘走,想象着那是一个个精灵住在圆圆屋子里,撑着四肢在河里滚来滚去,就像我一样,一个少年正在飘向远方,或在近处触礁,或在远处发芽生根,远远近近都会成长,然后繁衍,再孕育一个新的新生命,延续下一个新的自己。

沉下来的豆子在桶里浸泡到半夜,母亲就会起来磨豆浆,撑船打铁磨豆腐,三样是世上最难得事情,我搞不明白为什么要三更半夜起来磨豆腐,可母亲显然也没有给我解释的意思,只是让我起来添豆子。

我一把把将豆子添在磨眼里,看着雪白的豆浆顺着磨道流到下面盆里,一滴一滴溅开来,就像一朵朵盛开的白莲花,莲花晃着我的眼睛,不知不觉脑袋就像千斤重,沉了下去。

母亲一喊,我又抬起头,机械的往磨眼里添豆子,好不容易将豆子全部磨成豆浆,院子里的鸡已经开始打鸣了。

父亲这时候起来,将豆浆一点一点倒进纱布制作的袋子里,将豆渣过滤掉,然后将豆浆全部倒进大锅里,待豆浆烧热以后,将豆浆全部捞进大桶,最关键的时候,父亲将盐卤倒进去,用水瓢不停地扬,慢慢的就看着豆浆凝固。

凝固的豆浆一瓢一瓢的舀到木头盒子里,然后拧紧纱布,用桶装满水压好。

我坐在锅垄的火堆前一点一点得打盹,等我看到豆腐,已近是第二天下午了。

豆腐切成一块一块的放在桶里用水养着,这些豆腐一直要吃到正月十五,直到所有的客人来过后,如果过年天气不好,母亲就会将豆腐切成小块,用油炸成生腐,用绳子串成一串挂在通风的地方。

小葱豆腐馅儿的鸡蛋饺子,第二天管饱,这也许是母亲对我一夜辛苦的奖赏。剩余的饺子挂在梁上,我眼巴巴的瞅着,也只有来人才有可能在吃一口了。

而年越来越近,事情也就越干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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