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目次
1.大地落雨
2.有关云朵的构想
3.诛心术
4.借道故乡
5.黄沙地飞鸟
6.年轮咒语
7.人生矩阵
8.春秋是一本无字书
9.苍凉前行
10.我猜你喜欢
11.贝壳斑斓
12.种菜的星星
13.微调你的生物钟
14.放牧白羊座
15.解开爱的枷锁
16.月色围城
17.漂流记
18.姓氏名谁
19.草木结绳
20.山海为证
1.大雨落地
大雨宣泄,万物噤声
村庄隐在烟波青黛
此时,故乡跳跃着从梦中醒来。
墙头的猫
逃去云朵不能覆盖的窝巢
捂紧眼睛,不让雷声
侵袭悠远古调
我的一些老友
翻阅着推背章节,试图从浩渺的长河
找出财富或者安身立命的密码
却惊叹,苍凉大地,没有哪个个体
能逃离蝴蝶翅膀震颤过的藩篱。
一株雨水洗礼的荷花
娇嫩得叫人静熄了微辞
蚂蚁躲在洞里
讨论关于粮食的速成术
流荡大军暂时休整
触角放哨,随时观察地表危情。
世界之门锈迹斑斑
耐心清扫灰鼠爬过的灯台
大水即将淹没田野
所有蚂蚁高擎火炬,狭窄生存
不能放弃构筑梦想
把绿叶的柏拉图深邃下去
屋后老树常喃喃自语。
一扇窄门
在计算打造门槛的木材体积
空着门脸,才能拜神
芸芸众生,得道者不甚多
经书上落满了尘埃
关于某些记载的混沌上古
是兽在主宰
人,刚萌芽,可忽略不计。
燎原火种被雷电点燃
从茹毛饮血到烤烧蒸煮
也说不清楚到底是门里,还是门外。
削尖体魄的石头
能分割莽原
藏身在月光,不一定柔情似水
稻穗饱满,才能低头看路
每一条延伸的螺旋体
和兄弟姐妹一起,抵抗疾风骤雨
2.有关云朵的构想
就像不能安家的灵魂
有时聚拢有时消融
聚多了,就会忍不住落泪
消融了,就晴空万里
这多像我们的关系。
还是不相遇的好
起码,我种我的生活
你,完美演绎你自己的独角戏。
茫茫人海中
谁又不和谁,完美相逢般地擦肩而过
一朵游牧的云
就像无根的浮萍
我们失散在昨日道别
只为明天咫尺的互道珍重。
青山那边,开满桃花
我努力修葺眼睛
只为那条潺潺流过的清澈泪水
能在云朵上安家的人
都有天使赐予的皎洁月光
俯身看人间芸芸
还有那么多佝偻着
播种的身影。
以地为床的过客
不偷食微苦的庄稼
云彩不太喜欢城市
城市上空太过稀薄的臭氧层
挡不住二郎神的霄云箭。
云彩喜欢牧野、大海、雪山。
荒野游牧的民族
微小的心思也透明
大海包容,虾蟹鳖七也能生存
雪山上的莲,自带佛心,看一眼
肉身便纯洁透明
人生有很多低洼处
洼地能兜住水,水生万物
我兜不住的委屈
都埋于心灵的洼地。
这样说起来
就如我算盘上的彩指印
计算出许多虚度或夯实的漫漫字符
3.诛心术
我们操着不同方言
汇聚在银河系里一个
流浪的蓝色星球
光弧是缠绕在心头的症结
经纬线构建了战争与和平。
饥饿,使人类与其他生物掠夺
空气、淡水、及胃部填充物
思维裂变,冲突升级
那些美好而又满目疮痍的家园
伤感而又无助
有关地心居所的猜想
是逃离枷锁的伟大佐证
金字塔,是否有通天的本领
诺亚方舟,心海的波浪在汹涌
我们都有一个上锁的围城。
没有漏风的篱笆
可窥视天外高洁的物种
抑或,杀机重重
百慕大,或许是通灵灵界的钥匙
藏在陶渊明的桃花源里
寺庙的木窗紧闭
转动的经筒叫不醒高原的蛰伏
一扇虚掩的门
云履青衫慢扫落叶青痕。
剑在手,总有杀破狼的勇气
捋髯的仙风道骨
微笑面对。
天山之上,一大块雪
正悄然泪流成河
圣洁之物也心怀悲悯
珠穆朗玛峰
需要高歌一曲
苍茫腹地
石榴花开得正浓
不加铺垫的勾引,欲罢不能撤后
透彻的阳光自带光环
一条通天的路
攀爬进草原深邃
蒙古包里住着简单而幸福的人。
孤狼奔跑在月夜
圈猎落单的羊蹄印
牧羊人和猛兽睦邻友好
在生存的各自领地弹响马头琴
疆域广袤
能洗净所有的星星
沙漠里藏着戴红围巾的妖精
沙狐拜月
从蒲松龄的宣纸上
跃然而起。
一道幻化的屏风
遮住了大漠里那座迷城
街市热闹,闻声不见羊皮袄
原始的交易
总是闹得沸沸扬扬。
热肠古道,是谁
藏匿了柔滑的东方丝绸
走在牧野边缘
就与昨日繁花格格不入
清凉的白月光
空着床。
你总是讥笑我漫无边际
却在最深的夜,敲下一个个疯癫汉字。
拿酒来---
叙述一个猜想无尽的大唐
臃肿的清明上河图
总有一个角落
睁着一双鹰隼般的眼睛
4.借道故乡
霜寒染凉了野坡
星光点亮寂静的打谷场
一个人守着遗落的棉花香。
借道故乡
田野回荡中华犬追逐动兔的叫声
烛台没有我的半米床
我依稀看见枣树上的遗孤
哭红了眼睛。
天女散花般的村落
规矩、方圆、守正,如一方稳妥的砚台
只有借道而过的人
才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
微风低吟
诵读过客时光
我从未想过
此刻,我也是旧居藤架上的蒲公英
吻过倾斜的酒杯后
滚落 跌跌撞撞的远方。
迁徙啊,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
我认识的乡亲都已老去
曾经熟悉的烟火,有些惆怅
几十年的岁月
随夏日萤火慢慢消弭。
那天的雨下得真大
以至于
没有看清楚雨幕后的你
还扎着心动的马尾。
后来听说,你也去了远方
丈量过地球的平方后
才知道,你我已背道而驰太久
生活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这是我在一个落雨的午后
解析的“哥德巴赫猜想”。
这世界本来没有不变的棋局
我抬手的瞬间,才明白
你已放开我温热的手
不管荷花老不老
思念悄然结痂
想来已然缝补不了
飘摇的蜘蛛网。
想来都是上苍的安排
对着一条河,写出哽咽。
坚实的村庄不容易忘记族谱
就像我,原本不用借道
内心已然荒芜的故乡
5.黄沙地飞鸟
飞鸟的翅膀,发出风的尖叫
黄沙,留不住太深的车辙
叫不醒熄灭的烛光
我背影里的惊慌,散落在滩涂。
游弋夕阳,追逐晚月
嬉戏浪尖的鱼
挡不住流逝的波纹
蒹葭的挽歌
诉着渔歌的九孔阴霾
自由呼吸的飞鸟
内心逐渐潮湿
大河奔涌
淹没了那些大禹曾经梳理过的水。
你前脚刚走
飞鸟就衔着我的爱情降临
这无缘的缘分
绽开得实在不是时候。
小城的细雨
淋湿了我珍藏的记忆
我画中的栀子花蕾
哭得很是伤心
我能不能漂流入梦,去
找你
黄沙地埋藏的泪珠
都是斑斓的宝贝
飞鸟栖息的船头
静放着戴斗笠的老酒。
缝补生活的时间
单薄如初冬易碎的冰
我的筝弦,演奏不出输赢
一捧黄沙,一缕清风
写着寡淡的墓志铭
成也英雄,败也英雄
乌江肥了瘦了
还是那条乌江,顷刻间就封了喉。
做自己命里的强者吧
像飞鸟一样,穿过漫漫黎明
不用害怕,反正
谁也不能把穹庐捅个窟窿
6.年轮咒语
剖开日子
每个截面上,都画着一圈圈的黑白轮廓
好似麻辣烫,味道都差不多。
抚摸古城墙上的裂隙
能听见旌旗烈焰和战鼓
红楼一梦,太过漫长
服饰复古,秦俑还在跪射太阳。
浩瀚文字里
李白的酒醉倒了西风
触响了东窗的铃铛
喝下梵缇的圣水
可以解开前世咒语
父亲的大戏已经落幕
我孩儿的生活刚刚开启
我夹在落叶与天空间
飘摇、踯躅,也渐近迟暮
不知道这总结报告如何下笔,
怯懦中。破折号——。
我种植的梦幻城市已经成熟
我开凿的古壁水渠,等待下雨
手指干涸了,大唐还炽热
大明湖蛙鸣了,宋词不小心染了凄楚
大地间行走的我们
一幅幅展开而又卷起的卷轴
从青盲到枯黄,从晨曦到子时
雁过留痕,我什么也留不下。
缱绻不舍的刻度
深浅不一的脚印,风一吹
青丝白发,就有了温度。
野火烧红了天际
小小坟茔,涅槃归隐
每年清明,自己偷偷爬出来,
呼吸一口人间的新鲜空气。
野草不可拔掉
那是固守血脉的篱笆
扎紧门风,也把孝道讲讲清楚
那个叫阿尔茨.海默的
外国老头到来之前
该做几件有意思的事情
比方,坐在童年的树下,数鸟声。
再如,写几首不羁之诗,抓住口风
抓住自己内心最恍然的部分。
不需要哭泣,自己明白
此生所有遗憾的,引以为荣的
都会随大地回声埋于尘土。
历史太过沉重,你我就
不要挤在同一个狭窄的过道里了
该去寻找新的星系坐标
宇宙那么大,还怕找不到
幡然心动的方舟
三月,燕子飞临
一眼就看见去年的童话
还有未讲完的尾巴
那株刺槐,正开满芬芳的花。
树下的摇椅空无人影
仔细想来
该是耕耘的春水画
用柳笛涂鸦了吧
至此,故事就该结尾
有关岁月的陈词,就交给
后来人,写与不写
好与坏,他们自会掂量
总会给落寞的灵魂,中肯一句。
不然呢
我们已远离曾经的家园
不会发光的地球
悄然混迹与星际江湖
已然看不清楚
7.人生矩阵
我在酒后,给故乡膜拜
似乎没有那么虔诚
我清醒的时候
一滴泪也流不下来。
这正符合我
某些铁骨的铁证
不会因我内心的奔涌而改变
我其实只是不想受到
蜜蜂的伤害
秘制的毒,更能刺破故居的皮肤。
逃不去修仙洞
就熟记了故乡的村碑
不像次元代的顽童
游弋在游戏虚拟。
该叩谢那些年
一起喝酒的朋友
起码,还没走上耳赤面红
也没把你黑进谷底
酒精也可以虚拟一个世界
手指上无泡,便是真实
眠无呓语,天下太平
寻一个疯人院
最接近通灵的世界
藤蔓上都开满
你指点过的委屈。
圆规化缘,圆从无终点
光怪陆离中独善其身
你静止的样子
像极了佛罗伦萨的蜡像。
喜欢咬着风的耳朵
想告诉世界最真实的涂层
繁花落尽
又见葬花吟
甚至,
不愿再迈出惊扰世界的脚步
凡俗所理解的囹圄
正是你所畅游的星空
每一个星星洁净、真诚。
我的语言有时很拮据
吝啬的我,喜欢修饰华丽裙服
季节飘零中
内心藏着一头困兽。
人生矩阵
那么多条框都是死规矩
只不过是游动的墨点
落地扎根又有什么关系。
草莽也是英雄
落天地的草,修苍凉的墙
长城万里,烽火点亮
一杆大旗迎风猎猎作响
8.春秋是一本无字书
春秋,是一个
让人无奈的字眼
特别对于俗不可耐的人
比如我,比如我总是看天
而无语的时候。
我的辞赋向内开刀
五脏六腑划得血淋淋
没有哪根贴近疼痛的手术线
能缝合懊恼的卒子
诚然,我该陷落在这该死的生活
捧一页八十年代的诗与歌
祭奠曾经的青芒
总是拐不过弯儿来
总是欣赏发丝蒂落的菩提香。
摇动夏日荷花
朱自清先生的小塘月色
照着慢慢行走的孤独马车
一盏摇曳的马灯
指引白马四蹄的伶仃
谁还没有独自哭泣的时候
伟人哭过、圣人哭过、佛也哭过
我一介懦弱书生
在字里行间哭过。
哭,不妨碍万物、也不
影响春秋的叶子长成、陨落
我哭,天不一定下雨
下雨,陪过我那个不一定值钱的宣泄
我矫情我自己的
江河照样东流滚滚
穿梭与闹市
与众生平等议价
从高远处
一定看不见我如蝼蚁。
原始的交换
拂动人心,看货币如粪土的
不是平常人。
蝉鸣之前,会褪下包袱
能爬到塔尖的
都是普罗米修斯的尤物
要不,雅典娜的花园
咋会长出魅惑爱情
其实
武后的碑上洒满萤火虫
肉眼凡胎看不清楚
无字,字更多
有影子,也不敢妄评
留下的留不下的
总会埋在坚固的秋城。
小清河与蒲姑闹市
董永与七仙女
到底有没有
善恶一念,佛魔一脚
转身、回头,对错其实还真没有
春秋简单
简单到摸不到脉络
春花隐没,秋草白颊
哪个不是我们鬓发的更迭?
活着,就恰如其分。
还抱怨什么呢
四季分明的鲁北平原
给予了肉身,抬高了灵魂
渴饮黄河水,醉卧沙上眠
如是,就是道法自然了
9.苍凉前行
我笃定你是来拯救我的
不止我,还有高粱、大豆和方言
山门洞开,庙宇高悬
日出弹压 不知天高的身影。
其实我很虔诚
对诸神、对父母、对山里这微凉之风。
虎啸梁山
一百零八斤的硝烟
还不是错在借箭的草船?!
一片儿轻飘的令牌
握在手
也许就是我前世宿命
在冰冷竹简刻上荒谬的名字
明湖秋色,黄沙依河而居
流动的哨音呼唤亲戚
我就是自己的亲戚
瞧见背篓里无鱼
看来,我的鱼跳了龙门
黛溪从云里叮咚走来
不知道它的根,在哪里
我得知道自己的根
不然,我的先人会实施鞭刑。
已经对自己失望了许久
还是沉下身子
按图索骥到山西
山西洪洞县,山西老槐树
大雨将至,些许惶恐
野草覆盖的夜
悄然走过漫漫黎明
如果找不到斗笠
我身背幼小的孩子
急切需要蓬草缝制御寒衣。
梦境总是支离破碎
自顾筑巢的鸟
笑声好像不怀好意。
我怯懦了
翅膀上的羽毛被偷猎的老枪
叮了一块疤痕
你千万不要再追问
我写文字时的破落情绪
我会在日后,用生平志把它抹平
或者用烈酒,抹去笔画的记忆
此时,大河格外平静。
小城安睡,码字的茶也睡着
只有不安分的神经
还游走在
白茫茫的大地。就说,红楼真的干净么
10.我猜你曾经喜欢
万户已无手织粗布
蒹葭不再上梁
倾斜的柳枝画着夕阳
一条大河在家门前舒缓流淌
沙粒来自黄土高原
漂流的鱼,蜿蜒中长大。
我也慢慢变老
城市也在变好
纺织姑娘的雕塑
随机杼声隐没在了那年雨潇潇
曾经的街道很小
几步就能丈量人心
掬一捧甘冽的酒
醉倒的不止西风,还有一菜一汤。
蒲湖的水在寒冬结冰
炭火映红了影院的红墙
我能牵着雪花跳舞
融化的,是停止的寻觅、或流亡。
黄河四路,树木很老
秋天的落叶铺地
发出心疼的咯咯声响
云卷云舒
斑驳的蝉鸣熄灭在晚秋
穿衣简单,无破洞
服饰没有流线型
还没臃肿的小城格外宁静
听蛐蛐弹琴,给小儿唱催眠曲
蒲扇是原木色的,没有
涂上化学元素的周期表
贫穷的富有气息,却不再拥有。
列车的车轮停不下
梦中也无法将它变轨
怀念总是湿漉漉的
书信上的字迹由深变浅
电话无线
信号塔上的白鸽有点孤冷。
窗户离天空遥远
只能抚摸湖边的星星
野草漫不经心生长
一朵不知道名字的紫花
做成了温舒书签。
这留声机唱出的嘶哑往事
只有在泛黄的日记本里
才流露着一丝芳菲
曾经和兄弟在花坛边纵酒
月下谈情的桂花树
羞红了脸颊
无意偷听缠绵的情话
我们只是在品尝绵长生活的滋味。
后来的某一天
花坛没了,我的兄弟也去了黄岛
那瓶没有喝完的酒
也不知道遗落在哪个边角
斗转星移
只是记得相互挂记,也挺好
两轮的车子
后座驮着孩子
不知道今后的某一天
他们能不能驮动
我没有驱动力的故事。
杞人忧天的构架
没有骗我
山海也没有欺骗我
不然,我总是喜欢扒拉
那些历朝历代的好事和坏事
11.贝壳斑斓
从海边寻宝的人
经常被贝壳划破手指
血滴在海螺音里
海鸥就哽咽着飞翔
白帆是用来让亲人看航线的
眨火不熄,人心不散
一条斑斓的贝壳堤
住着大海的万千楚楚儿女
涨潮的时候
可以暂且拥抱温馨
多像我们坠入记忆,与母亲倾诉
不由感叹
每一片贝壳写满海底世界的规则
或高山流水,玉树倒影
或有飓风的吻印,或是海藻
缠绵的哭痕
鲜活的海底世界
我们无法想象的艳丽、决绝
搭建两三间木屋的渔民
不窥探大海的诏书
房子的墙壁
镶满贝壳鲜艳的美轮美奂
海上生明月
贝壳堤就如彩锦缎带
抖落一抹秋风
落雪寒冷
贝壳依海取暖
结晶的雪花,是贝壳内心火焰
握不住离别
总有一片贝壳会离开家乡。
它成瓷,成器
它能换取异类过咽喉之物
它该手舞足蹈,它祖上冒了青烟
一片片的贝壳,被动背离
就像白垩纪的大迁徙。
修复家园谈何容易
海水变热,成群的海盐死去
海底掀起十二级台风
惊雷闪电,顿足捶胸
我给女儿讲故事的时候
贝类物种,悄然爬出大海
温暖阳光洒下来
春天的海,鱼鸥鼎沸
幸好,还能有
幡然醒悟的亡羊补牢
相信
时光还会造就美丽的贝壳堤
尽管那时我已老去
起码,我的后辈
能听见大海铿锵的脚步声
斑斓炫目的贝壳,能点燃渤海湾
永不磨灭的蓝色焰火
12.种菜的星星
一张小小的饭桌
放不下进城后的身影
守着乡野的孩子
是种菜的星星
土太高了,水太长了
回声走不出目光尽处的草木
柿子树挂满红灯笼
白霜爬上月牙
喂养鸡鸭的祖母
驱赶着穿过牙隙的北风
它熬得粥很香
没有时光的添加剂
朴素的星星
在夜色里朗诵
虫蛐喧闹,一年谋面一次
薄衣需要涂上油彩
电话里的你,就不会冷却
广寒宫,有一只孤独的兔子
星星会种菜
你看朵朵云彩,是
种子发芽的声音
世间有太多种菜的星星
挎着竹篮
去学猴子捞月
小河静默
露珠不语
星星忍住荆棘割过的疼。
河堤上白杨成林
叶子还会落下来
潮汐总归褪去
在裸露滩涂上寻觅伴侣。
已经不惧怕夜黑
门环上的叩心痛
从稚嫩到结茧
锁住了苍老的春夏秋冬
这个新鲜的古老清愁
成人字形,雁南飞
姿势不随意变幻
也从不遗落一个家人
走不出天际的星星
是大地私藏的珍贵种子
泥土会记住
那么多倔强生长的物种。
猜想着能结队前往
城市的圣殿、小巷、或高阁
但不知道,城市无土
野草野花野菜,不能生长
城市没有种菜的星星
霓虹飘荡,容易醉得趔趄
进城务工的父母亲
被定义成啃咸菜的农民工。
他们怀里的星星
远在乡野
都是宇宙的瑰宝
风雨里再相逢
对不起
爱做梦的星星
等你长出
曳动深空的尾巴
一颗颗璀璨期盼
就掉落在你种的许愿树上
那时,雪花叠加在睫毛
你读哭的童话里
白雪公主已窈窕长大
13.微调你的生物钟
夜半
窗格上的风铃
惊扰了你的生物钟
本是已经不做梦的年岁
却打开了平行时空的暗门
那些鲜活过的、苦闷过的、重新构筑的厅堂
被粉饰一新
这世界灰暗的部分
不会遮住阳光、月光
总有人性闪亮在微小角落
用躯体摆正位置
还是故乡的小道比较清纯
世上千桥万路
何必都留下足迹
可可西里
原生态的莽区
总有一种不知名的物种
在审视着我们
天应该是湛蓝的,水应该是碧绿的
我们该透明的生存
不必去追逐藏羚羊的足蹄。
那些原始的方式
才是本元开始的簇簇风竹
静静开花、轻轻落叶
世界够纷扰了
何必再画蛇添足一笔
姑苏城外的寒山寺
谁还在乘坐客船
谁还在唱着悠悠评调
那些漂浮在水巷的油纸伞
盖住了多少民国往事。
下江南,瘦西湖
雷峰塔是不是又倾斜了几度
钱塘江的大潮
缱绻迷人
苏州城里来了种万古愁的人
凭栏远山客
尽是心怀弦曲的白素卷轴
趁夜色阑珊
整理衣襟
红酒浓郁得像绯红的面容
抚琴,能唱哭自己
品茶,能理清初秋的杂章
我的生物钟逆了时区
绿波掩映中
楼台上别有风景
匆忙的生活
被一块砖头牵着衣袖
他乡的事,入不了俗心
他乡的食物也可充饥
中原腹地
操着些许陌生的俚语
该停下来
倾听独轮车演绎的滚滚雷声
天降大雨
给我撑伞的人
在牵肠挂肚的一居室里。
六角亭静立在小池
蛙声委婉
叫醒了亭中浅寐的微风
欧亚板块裂变出土耳其海峡
台湾,还游荡在海外
想回家的孩子
被羁绊住了手脚
钓鱼岛,是红色的岛
华夏的鸟在尽情翱翔。
活在东八区的时间
就做属于自己的构想
黄河很长,母亲很慈祥
君住长江头与君住长江尾,是一样的赤诚
驰骋在自己的江河
一株芦苇也会挺直脊梁
我时常微调自己的生物钟
以好和祖国不差分毫
我也会用杨克的“石榴”诠释团结
我也会用喉咙把青藏高原
唱出珠穆朗玛的海拔度
14.放牧白羊座
天上的星星太过琐碎
大多数的时候
其实不相信星座预言
我喜欢放牧在
天马行空的唐诗间
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虔诚地向内心讨要
阴霾的秋雨
向来都不是无尽缠绵
关起窄门
默念那些被解析的出土文字
三星堆,汉王墓
刘伯温的一步步惊心看透
所以,我也相信
每个地上的星座,都有天上的星宿照应
我这个白羊座啊
据说是太阳的后裔
狂风骤雨,也压不弯
发光发热的躯体。
夕阳西落
城市的红唇被涂上落霞
不知道小城里有多少同星座的人。
我知道遇见,既是缘分
也是,另一种分别的开始
银杏树下枯坐
听秋天最后的告白
一笔一画写在脸上的
是皱纹加深的烛痕。
依旧燃着奇迹
我们从远古走来,饱含热情
从没忘记
给出生地留下浓重半笔序
我其实能忍辱负重
那块看了千遍的“石头”
叙述不尽苍凉一生
可以听见的声音
都是同频率的分贝
隐晦的字眼,能代表我
竞技在经纬编织的黑洞
诚然,我需要首先是透明的
无色无味、五行不缺
三月春分,白羊聚集
一团团火焰滚过
大地生机盎然
张开眼睛的不止柳枝
还有,剪水的荷
出淤泥不染、弄春风不妖。
时光,春笋雨后般拔节
我站在文学巨匠的肩膀上
看见了面朝大海的春暖花开
其实很忧伤
我无法给落单的白羊座
盖一间栖身的新房
我任由它流浪在人间
自己讨要食物、爱情、或者毒药。
世间太多的悲凉
如何寻找良医的配方
真相都很悲伤
地球在流浪,谁的热辣滚烫
也会随因子爆炸,沉于消亡
15.解开爱的枷锁
昨夜,骤雨已至
还好没有淋湿泪光印记
古老的火柴
划亮了飞天云彩。
衣袖未曾褪去人间烟火
你我还在为故事动容
透过剪纸的镂空
两个旧朝身影,还在试问厮守
荷花仙子手指的方向
想来定是星星定居的地方
一池柔嫩的悄悄话
七天内不会随露珠破碎。
天旨,如芒在背
谁有意少写了一笔
天上人间,亘古的芳菲
不是所有的至高无上
都能斩断六根六尘
唐诗太热,宋词很凉
三国的赤壁与幔帐
还有几句感叹着
既生瑜,何生亮。
大小乔说着借箭的草船
谁在哭那江南的乌衣巷
七日里彷徨与不安
七日里认准你的情郎
草木深处
七夕融化了鬓角的霜
泅渡在生死的河
把人生熬成一碗祖母的汤。
隐没在茫茫人间
不知道天街的灯
还能不能照亮一人一仙的
儿女和长情
放眼目光尽处
不见一鹊一燕
筑桥的羽毛汗湿淋淋
只是为了一年一度的约会
闭起耳朵,不打扰沸腾的呢喃
写满银河系。
我蜷缩在藤椅里
侧耳倾听流星走路的声音
想来准是天庭大赦
才有撕心裂肺的爱情
乡野夜更深
我们屏住呼吸,看看
银针穿过太多叮嘱
缝补离别后
还要继续的生活。
故事总是叠加在飘渺
我们漏洞百出
却一直努力前行
16.月色围城
梦纷杂
醒来时,胡须就开始泛长
曾经熟悉的胡同
调转了方向
一个异乡人笑着
用手指指着虚掩的门
我是躲避蚊子
才离开准备对酌的兄长
和一脚踉跄。醒来才发现
身体的浊水,次第成方
从此,不敢贪睡
怕游离的躯壳
掬不起一隅漏隙的故乡。
午后,阳光挺好
我什么也没说
待到夜晚
看见一条大河浑黄入海
月色围城
我深陷其中
除了柴米油盐这些俗事
还见月光穿过栀子花
给晚归的人照亮幽静小巷。
胸中长着一支玫瑰
不时就刺痛
我自己的世界末梢。
对这座小城太多期待
以至于一粒灯光
都絮叨多少次
秋天的云朵太过宁静
我的文字如清溪捣衣声
不知道能不能表述明白
纠结了半生的那点卑微小事。
笔触太疼
稿纸上就洒满芦花
一只夜半的孤独寒号鸟
对着丛林不断发出
丢失家园的嚎啕
我有一张面朝黄河的照片
沙在水里,水在沙里
夕阳余晖里
鸟啼溅起浪花
我是追求爱情来到黄河边的
黄河小城接纳了我。
截然一身,很是羞怯
我的城,我的水,无私的母亲河。
妻子从小生活在大河边
我们确认过眼神后
至此,已厮守了多半生
我的棋盘,其实很小
逃离故居,是因为
我青春的叛逆
一株行走的芦苇
停下来,便可倾听白鹳的私语。
我知道,云彩落地
故居还在那里
我的父母亲,用野草
写上了他们的碑文
我的兄长一定
也在如水的月光里
思念他那个不循规蹈矩的兄弟
我们还是
拿起那只起了毛边的碗
承启血脉亲情
你在小院的天井
我在大河边的长堤。
邀明月吧
以好安抚这一生的羁绊和苍凉
还有,彩虹两端的湿漉
是柴扉的叩响,撞击流年。
安睡吧
趁月色皎洁
准会有一个五彩斑斓的相聚
17.漂流记
紫荆抓住大河的尾翼
入海口万亩槐林摇动深秋
盐碱地飞鸥聚集
一年一度生与存的大会
滔滔的河水
一路蜿蜒崎岖、跋涉至此
慢下来,分成多个细支
俯瞰,就像大树繁盛的枝桠
白头的蒹葭,迎风梳理发髻
大片的芦花,是陈年的雪
覆盖了苦菜花的秘密
纷沓而来
天使的脚步声
天鹅湖没有结霜
我游历于此
恰好遇见最美丽的身影
曾经的不毛之地
也曾是大海的奴隶
一片雪花落在额头
那是水晶宫前的玉树
遗落的梨花雨。
站在黄河三角洲边缘的人
被海浪啄羞了眉头
徐霞客准没有来到洲头
不然,他刻画的路线
会延伸至海市蜃楼。
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个漂流印记
秦皇汉武的马蹄
踏出了大疆版图的绝尘
我也有一个小的漂流记
记载的是结绳记事
到大数据的没有隐私
该觉得苦闷还是万般幸运。
终于,我们没有了
皮草掩盖下的龌龊情节
也没有了暗自流泪的资格。
就这样吧
不需要多余的声、韵母
而去拼凑发音
18.姓氏名谁
时而恍惚,
我姓氏名谁
老屋的墙壁已斑驳
就挂了那么几张照片。
分拣豆子的亲人
在笑我又痴人说梦
土地饱满,城市臃肿
我的生活却瘦如白露嶙峋
祈求太多
加重了家园的背负
轻轻推开窗户
一缕七色光或许能洗净铅华
总是纠结口袋是否鼓胀
再大的胃口,也就消化几粒粟米
一畸菜园最能感受疾苦
祖祖辈辈安分谋生
菜园村,一个小村的名字
我就是在白菜成熟时
才有了卑贱的名字
自己的卑贱
是自己放低的姿态
你不能说我是一个贱民
我从泥土中来
对世界充满爱意。
我在城市的脚步很轻
你不可轻蔑
因为无我,小城很孤独。
我沿着护城河奔走
看见花开叶落、秋霜白雪
拉长的影子会自证一切
井口的青苔逐渐死亡
小村也在消弭往事
褐色石头,我的原乡
石头上有我爬过的痕迹。
当我重新拿起祖上的剪刀
却再也剪不开那种坚硬的生辰
潦草几笔,足以诠释一生
试着学武氏立一块无字的碑
我不会下棋
因为我这个卒子过不了河
我没有守住三分薄田
因为城市不长庄稼。
也没能接住上苍赐予的礼物
因为自始至终,自己还是一个小人物
小人物也好,起码夜半不害怕
起码归拢旧事的时候
那杆秤的准星,能称得下
我曾经试图篡改身世
用虚荣掩盖草屑
用花衣遮挡丑陋
却发现,真实的自己
最令白昼感动。
从此,就以真面目示人
看看蝴蝶是否能飞上肩头
簇拥的花冠,是否圈住国色天香的日头
还是喜欢一个人坐在
空空的公园长椅
脚边小草
如宠物狗般温顺
像是思索生命的议题
又像荒芜的一生
淡看夕阳,什么也没有做成
19.草木结绳
结绳记事的时候
我还是一粒没有发芽的尘埃
人这时候还很木讷
没有学会给食物涂色
穿着兽皮与树叶,还是草木之心
冰河季才过去多久呀
燕赵大地就开始滋生“氰化物”
漳卫新河南岸
有个逢五遇十的热闹集市
赶集的人都操着津味儿口音
一条河过于此,入海
河的南地界是山东,河的北地界是河北
有毒没毒的,彼此通婚
据说,我外祖上是河北土著
不知道为何
我山东的家,一直在保守着秘密
草木多秋
该记住的没记住多少
不该忘却的,倒遗忘的不留丁点碎屑。
一河之隔,大旱季节可通过
裸露的河床交换习惯
久了,也分不清是客不是客。
有那么几年,北边地大,娃娃可自由落体
我早生了几年,不用逃遁与广袤
我的侄女们散落在河南岸河北岸
对于野史,幸运的她们倒是没有痛感
沿着河坝一直弯曲前行
尽头便是渤海湾
谷雨的螃蟹比乡愁肥
隐于草木的牧笛锈了锁孔
碣石山上的白云不落泪。
南逃至黄河岸边的人
没有资格对旧事说三道四
其实,那个让家乡不屑的人
叫草木结绳
别打听他的名字,名字太过卑微
父母亲的坟茔,年事已高
不能常给草木擦拭皱纹
就把鬓角的霜花,写进回忆录里
我想这样,他们就不会怪我
有没有去添一捧凉热相间的黄土
20.山海为证
面对绵延的青山
我突然感觉无地自容
想来准是女娲补住了漏洞
一粒埃尘不会落于都城。
忙碌的蚂蚁,无暇抬头看
一轮由东向西的太阳
滚过暗箭、埋伏、计谋
遍体鳞伤的暮色
凝结在了一条河流的暗网
面对大海
翻出那本纵容自己的旧账
大海已经对我们仁慈已久
帆破了,应用血去补
盐黑了,应用灵魂去洗。
世界已经太过疲惫
万物太过嚣张
星际监狱的传闻
难道是宇宙的真实
所谓奇迹
也许不是人类创造了文明
或许有一本天书
记录着维度空间与秩序
三星堆,来自哪里
你我,将走向神秘绝境,或昆仑
既然没有答案
就至死守护好现在的家园
江河亘古,流域广袤
我在放牧牛羊
一片洁白的云朵落地
流动的帐篷,是家人的居所
河边洗涤衣物,江里捞取朽木
截取大河的秘钥,打开
大江浪潮咆哮的河床
太湖放歌,攫取藕荷
一粒剔透的莲子
熬制最动情的渔歌子
我也想下江南
看看瘦西湖的鲑鱼肥了没有
苏杭的风情万种
有没有我偷偷嵌入的一瞥
和平饭店归于和平
萧萧的刀锋,藏匿与市井
大运河上
行驶着一艘万年不落帆的船
香山的红叶即将登上霜头
最美丽时,最悲烈
一条人迹罕见的曲径
有九尾狐经过
我或许就是那只狐
守护绚丽,但从不祸害人间
我的尾巴能伸向九州边缘
风吹草动,也逃不过
铠甲般坚硬的信念
皑皑白雪映入眼帘的时候
儿女情长就断了
一块块砖头垒砌的烽火台
守着埋于深壑的千古遗骸
纵马巡视群山、草甸、密林
身上的青铜剑,铮铮作响、优雅出鞘
我想用山海作证
万帆竞渡的战船舷头上
永远立着纹丝不动的铁骨
【2024初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