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

小时候，看到第一位吃烟的人是爷爷，第二位是父亲，爷爷和父亲吃烟的风格不一样，吃烟的种类也不一样，爷爷一生吃叶子烟，爸爸开始因经济原因，也吃叶子烟，后来经济水平提高，与外界接触多了，为了体面就改为吃纸烟。

爷爷吃的叶子烟，是自己在开春时种下叶子烟种子，随着叶子烟的种子发芽出土，爷爷就给这些绿色小宝贝浇水，太阳大时，便用从山里采来的杉树枝挡在上面抵挡阳光的照射，大约长到有一尺高，就在每棵烟的周围挖一个圆形沟，用自产自销的小便来浇灌，据说要想叶子烟长大后有劲头，最好用童子尿。于是我的尿也就变得有价值，在床底下专门为我放置一个夜壶，用来淋烟。那时不用商品肥，就用这种土办法让叶子烟长得肥、长得壮，更环保。

叶子烟长出十几皮一尺多长的烟叶，有的可长成二尺多长，在夏天里，爷爷顶着烈日戴着草帽，到田里去锄草，捉烟叶上的青虫，为了不让青虫吃烟叶，用灶里烧的柴木炭均匀的洒在叶面上，烟长得更绿，叶片更厚实，用手一摸，有一层油脂感，在夏日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一闪一闪的，爷爷早中晚整天在烟田里转，看到它们长得好，脸上露出微笑，嘴里念到今年有个好收成。

夏秋之交，就开始收烟，把一匹一匹的烟叶从地里收割回家，把采回的鲜叶一匹一匹皮夹在烟绳里在太阳下晾晒，每天早上将烟绳两头系在场坝外的果树之间，让烟叶享受阳光的照射，烟叶的水份因阳光从叶子上蒸发掉，晚上将晾晒在树上的烟叶慢慢从一端卷向另一端形成一个锥体，放在堂屋里用石头压上，让它们受潮定形。十天后，把晾好的烟收到他专属的塑料化肥口袋里，然后便是在闲时慢慢享用，来客人时，爷爷将自己的烟袋给客人，任由客人挑选，接着主客吞云吐雾，蓝色的烟气飘升在空里，在烟的刺激下发出阵阵咳嗽。

特别是饭后，卷上一只枝子花烟，在自制的烟斗上吸起来，有时深深地吸一口从鼻腔和口角喷出浓浓的蓝烟，发出嗖嗖的声音，快活似神仙，此时爷爷沉浸在烟味带来的快乐之中，享受着力古丁带来的快感。

家里来客人，与爷爷同龄的人，爷爷就会拿出自制的烟，奉给客人，这也是一种带客的礼节，点燃后，爷爷便等着客人的称赞，吸着吸着烟，还说让客人尝尝他的，便从嘴里取下烟斗，用手把留在烟嘴上的口水擦一擦，送到客人嘴里，客人也不讲究，不嫌脏，吸起烟来，这个烟发出的味道很浓，呛得人一阵咳嗽，于是打开话匣子，相互说着今年的收成，预计着来年的年岁，烟是不能停的，一根接一根的吸，直到各自回家为止。

父亲年青时也吃叶子烟，主要是爷爷种的烟叶，父亲吸烟从不用烟斗，直接用烟卷成一枝烟或用写字纸裹着烟，一边吸一边吐口水，有时口水从嘴角流出来。后来，父亲感到叶子烟的味道太大、太呛人，在大众广庭之下不雅观，就改吃纸烟，那时就是几分钱一包的烟，有经济牌、大公鸡、园球、大前门。最好的是游泳、永光。吃烟的好坏代表一个人的身份和身价，当干部的一般吃游泳或永光。

逢年过节，特别是过农历大年三十，普通人也得买上几包游泳或永光。拜年的亲戚互送纸烟，在烟雾中聊天。烟子从每个人的鼻孔里吐出来，像两条蓝色的龙出洞一样，有时深吸一口，烟子没冒出来，已经全部吞进肺里，生怕烟子漏出来，让烟子去刺激他们长期受烟熏的肺，感受这种刺激代来的快乐。当时最香的烟名字叫黄金叶，一股浓香味。我当时看到爷爷、父亲和客人吸烟的姿势，这种待人接物的必备品，就想快快长大，长大后也像他们吸烟，烟气从口中吐出来或吸进肺里多神气。

于是天天盼，天天想。自己成年后就可吸烟了，这是男人的专属权利。中专毕业分配到信用社，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给爷爷和父亲各买了一包烟，自己也来一包，用火柴点燃烟，吸一口，被烟子呛得咳嗽，眼泪也被呛了出来，摸去眼泪，继续享受烟的味道，慢慢适应烟气的味道，不再咳嗽。像大人一样，轻轻用食指弹一弹手中香烟的烟灰，有一种满足感。

那时主打君健、精华、芙蓉香烟。春节回家过年，第一次和父亲在一起吸烟，互敬香烟，点上烟，红红的烟头在吸吮中变得越来越短，前面还有一节弯弯的白色烟灰，让它自然掉落到地上。我吃到一半就把吸的香烟丢了，父亲看见后说，你不想吃就不吃，不能浪费，还有那么长一段就丢了，多可惜，那还不如不吃。他说完后便起身捡起我丢的半节烟，重新点燃自顾自的抽完。这是第一次抽烟被父亲教训。后来，我想免得受父亲的气，还上纲上线，扣帽子，就不抽烟也行，这是第一次戒烟，坚持十天后，又开始吸起来。一是虚荣心在作怪，二是遇见人时，他们反复的劝，来一支，这支吃了再戒，碍于面子，于是又被带上吃烟的道路，三是可以用烟来拉关系，烟是和气草，吃达又来找。找人办事，找人问话，只要先送上一支烟，才好开口，这可能也是一种对人一个小小的贿赂，别人都会高兴的为你回答，给自己找理由，放弃戒烟的心。

第二次戒烟是1999年，信用社没有食堂，我在乡政府寄食，每次到食堂吃饭，都会相互敬烟，人人手里拿着烟，似乎来一场比赛，吸个不停。讲一讲今天的所见所闻，讲一些黄段子，大家在一片闹声中散去。

那是一个夏天的晚饭时间，我又到乡政府去吃饭，吃完饭，当然是互敬烟，我当时抽的精华牌香烟，当我敬到一位老同志面前时，他用眼瞧了一下烟盒子，接过我的烟后用力将烟丢到院坝外的草丛中，嘴里还说，谁抽你这种烟，说着拿出自己的烟点上，然后转身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向屋里走去，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成，不知说什么，对一个处世不深的人来说，不知道怎样处理和回击他。只感到血直往脑壳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刷我的面子，真叫人下不了台。脑袋里嗡嗡作响，我红着脸，在人们的惊讶眼神中走开。越想越气，在回信用社的路上，我掏出半包香烟将它撕碎，狠狠地用力抛向远处的车路坎下。

烟是催化剂，能解决生活中一些难题，容易打开局面，也可带来很多麻烦，并不完全是我小时候看到大人吃烟的快乐。吸烟不仅使人开打局面，还有得罪人的时候，你如果没给吃烟的人奉烟，别人就会认为你没尊重他，他会不高兴，搞得不愉快。如果你不吸烟，也不会给别人奉烟，也不会因别人不给你奉烟而生闷气，没有不被尊重的感觉，就会少许多不愉快的事。

烟从此就离开了我的生活。

2023.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