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物件组诗

《老物件组诗》

1、小石磨

破旧的院落

岁月厚厚地盖住了石磨

磨芯在风花雪月中生锈

青石在风尘的酸雨中褪色

是泡发的黄豆

糊香的豆浆唤醒孩子的味蕾

是泡发的糯米

孩子们已经嗅到了期盼的年味

儿时，妈妈曾告诉我

自己转动磨盘五圈，我就加上一勺

母亲一手转动着石磨，一手掐腰

丰满的身姿，扭动中

石磨一圈又一圈碾碎了岁月

磨盘出口流出的是米浆和豆浆

流进心底的，是香甜的乳汁

那转动的石磨，已经化成母亲额头上的皱纹

2、座钟

乌黑的柜子里

三五牌座钟早已停止了呼吸

遥想当年，我用稚嫩的小手

将钥匙插进锁孔

用力地转动发条

看大小不一的齿轮咬住彼此的时分

看钟锤敲打在铜簧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弹奏儿时最快乐的歌谣

锈迹在刻度上爬行，藤蔓

在嘀嗒声中枯萎

发条变成了父亲额头的皱纹

钟摆是悬垂的菩提籽

残破的胸腔里

报时的两根铜簧已经断裂

在冬天的黄昏，菩提籽掉在了荒原

等候在下一个春天里轮回

3、缝纫机

摇轮已经褪去了黑漆

锈迹在铸铁花纹间低语

转轮咬合时针的节拍

线轴调整着粗布的呼吸

脚踏板上的绣花鞋

踏着碎步，踩出了一家人的快乐幸福

母亲的手指穿过针孔

将月光织进了过年的新衣里

白皙的手臂上，老年斑在疯狂生长

缝纫机吃力地啃食着粗布

踏板和转轮间的皮带已经干裂

直到记忆成为最后一件织物

4、铁环

一副钢筋围成的圆环

一个末端被弯成U型的铁弯

镀上岁月的黄锈

挂在斑驳的墙上

铁钩和圆环撞击的音乐已经变成遥远

音乐不会泯灭

老年的梦里，圆环铁钩

转动的摩擦声在沉睡中醒来

叙述着一个节拍欢乐的童年

贫困年代里的幸福就这么简单

5、婴儿背篓

背篓挂在土墙上

横杆上，竹环寂寞地停在一边

挡在裤裆的两节竹棍已经被童尿泡开

婴儿口水的渍印处沾上了灰黑的尘埃

蜘蛛在上面结网

捕捉迷途的虫儿

背带已经被时间拉断

月色把她尘封了多年

婴儿的婴儿，幸福的啼哭声已经远去

母亲的母亲，呻吟着无奈的悲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