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窸窣声穿过门廊,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几缕亮光透过窗户撒进房间。我走到门口,看见父亲披着件外套,在那儿摆弄着一架黑色二八大扛自行车,轮毂和轴承都是崭新的黄铜色。他仰着满是胡茬的下巴,笑呵呵地对我说:“放一天假,回来见见家人。”看着他那一脸乐观自信的样子,我也很开心。
可就在我想听清楚他接下来说什么的时候,忽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从这个时空里拽了出来。我缓缓地睁开眼,发现窗帘并未拉开,一看时间才七点半多,原来这是一场梦。
这难道就是心灵感应吗?我和父亲这些年也是聚少离多,每次见面时间都很短,他总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只记得最近一次视频通话是去年的十月底。他比之前更瘦了,脸上的皱纹像刀刻一样,多了一些,深了一些。他的目光里多了些忧愁和伤感。
我闲静时,脑海里总会浮现出父亲骑自行车送我上学的画面。那是我人生中一段无忧无虑,欢乐的美好时光。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沾了糖的西红柿,又酸又甜。
那年我正在读小学一年级,家里距学校有四五公里远。那时的我觉得这段路程很遥远,每次起床后都来不及吃早餐,总是在临出门时被父亲在书包里强行塞上几个包子或者鸡蛋,到学校时都已经凉了。到了冬天,我更懒得起床了。父亲担心我迟到,又不想让我吃凉了的包子,就决定每天骑自行车送我上学。
那是冬天一个大雾弥漫的早晨,推开门,冷飕飕的凉风直往脖子里灌,冻得我只打寒颤。父亲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把围巾绑好,咱们准备出发了。我看着能见度只有三米的马路,心想父亲知道路吗?就这样我们在茫茫大雾中穿梭着。父亲轻一脚,重一脚地踩着脚踏板,我则趴在他宽广的背后数着一根根的电线杆。不一会儿,我戴着毛线手套的指头就冻得冰凉,小声地说了句手指冷。父亲一听,赶忙在路边停下来,把他的手套脱了戴在我手上,一脸自信地说自己没事。
就这样父亲又载着我出发了,在即将拐弯的时候,突然自行车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我和父亲都摔倒了,还好拐弯时骑得慢,不怎么痛。不知是哪个龟孙子在路两边的电线杆上绑了一根麻绳,专门搞这种恶作剧,我在心里不停地骂他娘。父亲赶忙扶起我来,对我上下前后都检查了一遍,自责地说没摔到就行。他一声不吭地把麻绳解开,扔到路边,又赶忙送我上学。
到学校门口时,初升的太阳已经驱散了浓雾,金黄色的阳光照在我俩身上。他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以后我们不管走什么样的路,都要自己当心,不要怪别人。”看着他冻得通红的双手,我眼角噙着泪,慢慢地走进教室。
时光荏苒,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早已不在了,但是您骑着它的样子,在我心中是永远那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