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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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
秋风曾在这里抖响满天号角
冬雪曾从这里铺开北地风霜
而我更愿回到春夏，回到当下
雁羽剪开关城下烟火人间
牛羊穿城而过，悠然成南墙根
老人们眼里慢悠悠的日子
一丛山丹花映红燕山余脉
蜿蜒的故事，关门口
依然回响着黄河的涛声
此时，你听——
已不是马鞭策响长风
已不是羌笛吹冷春夜
已不是孤烟扯疼大漠的沙
你听——
一块城砖抱紧城墙，站起来的响动
就像雄鸡立于世界的版图
都是无声的，峥峥鸣响
在偏头关，隔着黄河望长城
黄河的呼唤，还搁浅在
黎明的边缘。河水如流过的岁月
日头一出来，就开始打捞
记忆的碎片。流了这么多年
都没能流出一段土长城的瞭望
在偏头关，长城和黄河像两个老伙计
这么些年的牵牵绕绕，无非黄
无非泥土，无非泥土里深植的根脉
黄花岭印象
山峰那么空旷。那几道岭脊
有高过天空之势
就此安营扎寨吧
我拥有一朵野花的野心
把这里的坡都打扮得花里胡哨
让狗尾巴草的背更雄壮
让边墙围起一方棋盘
星辉月光落入，皆是棋子
夜里棋局未定，白日里交给牛羊
那个背着干粮的牧羊人，或许是
前世的将军。“啪”一声鞭响
吆喝长长，羊儿跟着他回到堡里
炊烟扯出“和局”的条幅
一朵无名的小黄花笑出了声
野猪口长城
冬天刚刚松动，远山的册页
急待翻阅。野猪口长城
是最急性子的篇章，风里
到处都是野猪出没的脚印
一段夯土的墙体替它拴住
一座山的狂躁。远远的烽台
替来访的你封存体内的
落寞，疑虑，嬗变，或猜忌
在这里，你除了像无人了解的
野猪一样，走进泥土
或丛林更深处，似乎已
宁静到别无他求
偏头关地椒峁长城
起伏的山势里，藏有一个王朝的
跌宕，或一个士卒忐忑的一生
尘沙沉沉。塞上的每一粒土
都有豪旷的往事
土长城的蜿蜒里，盘旋着
塞北人家的烟火
往昔。今夕。
断肠人已断然离去
戍边者已戍成站立的土
边塞无有边，长城没有城
偏头关，给四面八方
涌来的沧桑一个出口
坡坡上，一群羊正无声地
咀嚼着——草茎一样
坚挺又柔韧的北方
石岭关的关墙上
石板路的辙痕，深过砖砌的故事
土坯越来越松软，裸露出那么多
沉默的砖石，这些硬骨的将士
一次次经受住岁月的酷刑
从未走漏更多历史的风声
一杆羊鞭抡圆落日。放羊大哥身后
跟着的女人，好像一直没把羊数清
可那又怎么样呢？那个先爬上城墙
拉我一把的人，像我的哥哥
他若上树，我想跟着去
他要下河，我也是愿意的
在岢岚草城川口宋长城段遐思
在岢岚，石头垒砌的长城
比帆更饱满
是的，山脉的起伏
比大海更澎湃
从墙隙里挺出身的芨芨草
比松柏更具风骨
石头抱着石头
草抱着草
总有命如草芥的
匹夫，在历史的风口
如这段长城上
大大小小的石子一样
死死抓住它的，它们
的国土
土长城上怀旧
史书，像一堵夯土墙
或者夯土城更像一部史书
往事，层层叠起
沧桑，节节凝固
有多少用箕畚装土，叩石
垦壤的愚公，从史册走出
造就华夏的厚重
伟岸啊，那些怀揣明月
拧绳负重，壮或不壮的壮丁
层层夯起匹夫的使命
凛冽啊，那些提携玉龙
甲光向日，雄或不雄的英雄
血肉凝成陌上连亘的夜紫
悲壮啊，那些拂袖绝尘
千里寻夫，美或不美的美人
泣泪打湿出塞的孤烟
从一个土圪墩到另一个土圪墩
从一座城门到另一个堡口
我们刚好把一座瓮城走毕
从8厘米到20厘米的夯土层
我们把汉长城和明长城区分
也许只需一簇狼烟散尽的时间
永远数不尽，说不完
这黄土地下的
魂魄
忻州古城夜色
从九原驿到东城门，约二百米
东城门出，入秀容书院
也顶多二百米。我们三个
却迷路了，迷成二百里的二
迷路了好啊
酒旗风里的风，和烟火
再数一遍。街面上的
小糖人和小泥人，把我们
招呼了又招呼
迷路了好啊
倚靠在墙墩，等我们的人
又将我们领回童年的村庄
此刻，似乎都还是未经见过
风雨和世面的人，满城灯火
都是萤火虫
场面上，麦垛里还藏着谁
南墙根上，挂着一副
担过星星的箩头
也在静静地，等
塞上长歌
长城，这沧桑在塞上的长歌
铁戈。呐喊。喘息。泣泪。
散落夯土的骨缝里
渗入荒草的茎脉中
往事在烽烟的缭绕里蔓生
我听到弯月勾醒苍空的夜梦
一曲羌笛吹出故乡的山水
阿谁的软语，打湿冷甲风沙……
长城，这宛转在塞上的长歌
敌台。马面。青砖。障墙。
崇山峻岭凸起横贯春秋的古阕
山花流水开出农耕与游牧的音符
一队黄尘古道跋涉的老马
流转成举着清明灯盏的羊群
正点亮一个土墩，一方古堡
一碗老酒般醇香的乡夜……
长城，这雄浑在塞上的长歌
大漠。旌旗。劲草。杏红。
长风猎猎，分离出马群的嘶鸣
关隘高高，托举起向远的眺望
天子巡游，越步出明月两关同照
昭君出塞，回眸成岭上山桃烂漫
茶马丝绸，缠绕出阳关古道今古辉煌
巨龙昂首，狂草成大中华豪迈乐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