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杨成这两天忙得不可开交,他邻居家儿子要结婚了。
邻居家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女儿,有出息上大学去了。结婚的儿子早早辍了学,年纪不算大,早早成了家也让人省了不少心。
乡亲家帮着置办酒席,添置物件。杨成和媳妇商量之后,也帮垫上了五万块钱,说是过年前还。办事前几天,就放炮,就放歌,准备喜事,每逢婚嫁,乡亲们都很高兴,忙忙活活得也因此热闹了不少。
晚上黑灯瞎火的,杨成和邻居找了个树墩。树刚砍倒还有杨树的气味,若是白天准还能看到发白的年轮。忙了一整天,抽几支烟都没一点空。杨成抽出了烟准备点上,邻居拦住递上了一根,“华子,特意买的。”
“啪”“啪”两点火星从手中冒出。
两个人埋着头抽烟,两支燃着的烟头拖着尾在夜中轻微地动着,夏天无风,倒是有蝉发出声音在叫,吐出的烟雾自然是见不到,它融入这吵闹的夜。
“早点成了家也行 以后能少些事。”杨成先说了话。
邻居继续抽着烟,没有作答。
“听娟说,强子自己找的,不孬,现在找人做媒得不少花钱。”
“自己找的咋的也比相的强。你看以前咱们那会,见个面都好几万。”
邻居也一边陪着笑。"嗨,瞎忙活。"抽完了一根又点了一根,继续贪婪地吸,使劲吸进肚子里,抽完一根像就没了下一根。
“那丽回来不回来?上大学跑得不近,她弟家结婚嘞也应该回来。”
“前几天说得是回来,坐飞机飞回来。订媒的时候说忙,结婚也该回来。”
“这上大学就是有本事,咱这连飞机毛都没见过。”
“嗨……好个啥嘢,女孩子家上个大学有用,其实当时高中都不想让上,娟咋说闹天非得让上,上大学花多少钱,上出来了就是,一嫁人,‘哗’跟水泼出去了一样。”邻居声音有些颤抖,一边轻声叹气,一边说着,“最后啊——啥也不剩。嗨……你看看我这嘴,说这干啥……”
两个人随着沉入了夜,那两支燃着的光点,仍然拖着看不见的尾。
才抽了一根烟,就有人急急忙忙跑过来,“咋还给这吸烟?订包桌家里老人了,咱桌没法办了!找找法!”
站起身子,吸了一大口烟,尽力吸到肺里,尽力吸得更多。邻居家的尽力将刚燃起的烟一口吸尽。
“知道了,我现在去看看。”将大半根烟插进土里,用脚轻轻踩灭,吐出了一口看得见的云雾,思绪顺着就向上飘,到半空不久就分散不见了。
(二)
弟弟后天结婚,赵丽推掉了学校一揽子的事赶了回来。前一阵子听说弟弟突然订了婚,自己本身也忙,再加事出突然也就没赶回来。但结婚总归大事。她就是推掉了所有的人,也得回来见证弟弟的要紧事。
太阳已缓缓将落,只能看见暂存不多的余晖,橙黄光头撒上了点红晕,是她已很久没见的故乡的太阳。父亲很忙,邻居家的杨叔接她回家,见过了面,俩人寒暄几句就上车回家。赵丽已经有几年没有回过家了,一是离家远一来一回花销多,但更多的或许在赵丽自己。也是本就突然,原来很熟悉的人也说不出几句话来了。小时候姐弟俩还天天带杨叔家的小孩玩,有时候索性在杨叔家吃上一顿饭。在坐车的三个小时,两人也大多在沉默着。赵丽想找点话说,但气氛却还是有些奇怪。
她望着窗外,看黄白路灯光下树木一棵棵闪过,树叶梭梭作响。随着熟悉的街景逐渐增多,曾经一些琐碎的事情也涌上了她的心头。对门开着的两家超市,谁也没有把谁打垮但生意也仍然不太景气;没有生气的蛋糕店,仍然没有几位顾客光临却还是没有停业;沿着路边长长的两道夜市,卖的东西还仍是哪些很少有年轻的人来逛,赚不了多少钱,但想要有点事做,想要给别人带来便利,或者让这延续几千年的传统再多一些“人味”……
“得有好几年没回来了,杨叔,这几年村子里有什么事没?”
“一天过一天的,能有啥大事,咱村头东边那家超市不干了,进城抱孙子去了;村后头老张家又新开了一家超市,离得远还有个大坑都不想去,没啥用赚不了多少钱但是那能打麻将,老张人也好咱村里爷们也都好去他那,买东西不赚钱,亏也亏不多;你奶奶家斜对门那家,年头闹离婚莫闹成,当时啊……”
“这好好的怎么还闹起离婚了?”
“这谁能知道人家嘞事嘢,大过年的,娘家那来不少人,咱这边也都去,后来又吵又闹乱的跟啥一样……要不是家里还有俩儿——迟早得分。没发俩儿——没啥法子”
“至少还有个家,那还都不错了。”
“那也是个理,大过年的忙烂头……到家了。”
进了村子,柏油路从完整到破损,走过了一座石桥,在路口转过两次弯儿,就到了家。
下了车,赵丽看着记忆中的大门,过年贴的大红春联的一边没有贴好,“迎新春一帆風順,度佳節萬事如意。”在风里飘着。推门进去久违的感觉让她有些哽咽了,她很久没有回来了。院子里堆着的杂物好像被时间遗忘,几年没有动过,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在她离开时刚栽下的石榴也长势很好,黄狗探着头,尾巴试探不停,口中轻轻低吠。
她想起小时候和弟弟以及同村的几位在地里偷红薯,捣大马蜂窝,糊纸牌,摸鱼逮虾……
转眼不过几年,同村的人早就不再上学,为了生活去外地打工,忙忙碌碌。也有的几位在家附近找了个工厂,早早结婚的也有,一个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已经有一对双胞胎儿子了,她太忙了,当时没有回来。
趁着死夜还没有降临,在黄昏与夜的融掺的时候赵丽向桥那边的天空望了望。天空作了一张画布,承载着波浪的灰云,仔细去看,涌动着向西边赶,画布边角,那落墨的橘红待在远方。风车悠悠地旋转,嗡嗡的发出低鸣。古之有鲲鹏,九千里而不绝,想必也逃不过这画布,灰云涌着,像海,她从下向上,看到了深沉的海,一望无际。她继续走,脚步化为了时间,推着已将落幕的太阳走,推着他从另一边升起来,带来光热的希望。天也随着更暗了,原本的橘红隐入了灰色,沉于无穷无尽的海。夜幕降临前,看到了他有过的温热。
渐渐的夜沉下来了,并不寂静。
像这样的夏夜,她总和弟弟出门摸蝉,带上瓶子和长长竹竿,见一个蝉在书上爬就轻轻一捣,它就掉下来摔个蝉仰马翻,四脚朝天了,若是不及时将它捡起来丢进瓶子里,它一定会再努力翻过来后向树上继续爬,一点一点的爬,往树的高处去爬。也有的蝉不是铁定要爬树,一个枯枝、一堆砖瓦,甚至是高出地面不多的土堆也是它们向上的目标。总之,它们要爬向高处。
现在已然到她的弟弟了,可是她自己怎么也联想不到的事,她弟弟却要结婚了。才十七岁,他也太小了点吧。“婚姻”对她来说,总归太早了些,但却在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她弟弟的身边。
“哥,小丽我接回来了哈……”杨成在门外喊了一句听到邻居应了一声就回家了。
赵丽走出了门,想四处转转,这样安静的夏夜,已经很久没有再见了。
家门口有一片树林竟被砍伐尽了。林子不大,总共两排十几棵树而已,到了夏季树叶长的很茂盛,又在两家院子中间,有风很凉快。自然成了他们小时候的玩处,但现在已经全不见了,除了墙角的两堆腐麦秸还在,不知是今年的还是她小时候的。砍倒的树轮上,发着一支细细的芽,叶子绿的耀眼。树被人砍倒,芽就从根上继续生活。
她走进屋看见弟弟在沙发上坐着,手指不自在地敲来敲去。
“姐!回来了!”几年没见了,他比记忆中憔悴了很多,身子板看起来更结实了。
赵丽将行李箱放进里屋,从里面的大包里取出几样物件。
“从那边带了副镯子,给你女朋……给你媳妇。”
“我给咱爸带了双新鞋。”
“给咱妈带了副项链……她一直想要。”
“丽……丽回来了吗?”她还没说完,父母那屋里传来了声音。
她推门进去,母亲正在套新婚用的被褥,戴着红色头巾,手上戴着做针线活的顶针和束子。“妈,我给你带了副……”
还未说完母亲打断了她,“回来就回来,家里什么都不缺,你在那边用钱地方多,自己留着用吧。”
“没花多少钱……”
“回来这么晚,吃过饭了没有?”
她摇了摇头,时间太赶了,没有空闲时候。
“行,你在这歇着吧,我去给你做碗面。”母亲摘掉了头巾,将针线的工具好好收了起来。
她点了点头但还是跟着母亲向厨房走。
(三)
母亲还是像平常一样,麻利地收拾着锅灶。她在一旁忙碌,赵丽就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像往常一样看着母亲。小时候她和弟弟总喜欢在地灶旁边烤火边等待,等待水汽“哗”的一下从灶锅中升起,等待厨房中变成一片云海,他们就在海中开始享受今日的佳肴。冬天凑在地灶前烤火、取暖,而夏天则不,热得出汗、发闷。但母亲不同,无论冬夏,四季在地灶和菜锅之间转移,时间不断转换,母亲却从一而始。只是现在灶台没有燃起火焰,没有云海出现,不变的是她还在等待母亲。
“现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母亲边准备食材边询问,“还跟以前一样?——不要葱花?”
“葱花?要不要都行,大学那里,还行吧应付的过来。”
“嗨,你这孩子,以前一吃面条就嚷嚷着不要葱花的,现在怎么老实了?”
赵丽怔了一下,确实她曾经不爱吃葱花,甚至是厌恶。葱花咬在牙齿上,有咯吱咯吱的的感觉,不像青菜和鸡蛋那样,她不喜欢。那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老实了?到了大学,没有人会在意,都是一样标准的饭菜,都是一样标准的人,倒是也可以给餐厅的人员去提一下,只是她怕麻烦,因为不要葱花就麻烦别人是不合适的,她也怕麻烦别人。
“你娘没啥学问,也没上几年学,但是活的岁数还算大,你呀在大学……”
面已经做好了,听着母亲次次千篇一律的唠叨,她现在却莫名感到安心。“是是是……妈妈是没办法上学了,以前学习很好,还得过第一名呢。”赵丽嘻嘻地笑,她以前总是打趣母亲。母亲小时候没办法上学,但母亲也常说自己以前上学的日子,有一次班里面考第二的小男娃没带作业,老师询问,他说自己的作业在放羊时不注意被羊一口吃掉了……
“多放了俩鸡蛋,看能不能堵住你的刁嘴。”
看着端上来的面条,上面铺满了一层鸡蛋,但没有一点葱花。她从墙上挂着的竹篮里取下一双筷子,大口扒了起来。这个回忆中的味道,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了。
“慢点吃,别噎着了,你看你这孩子,以前说再吃一口就吐了的。”母亲看着女儿,仔细打量着她的变化,头发比以前长了一些,还好的是脸又胖了一些,换了副大花眼镜,头发是得再剪剪了。
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也很懂事。学习成绩都是班里面说一数二,尊敬长辈也会说话,只是总是喜欢想太多,不爱与人争强。该考高中的时候,丈夫本来打算让女儿早早工作,然后好找个婆家,能补贴补贴家用不想这孩子继续再上学了,村里面也很少有让女儿家的继续上学的。她也不是没有问过女儿怎么样。赵丽不敢说,她看得见父亲的辛苦,她对父亲是有愧疚的,父亲自己一个人拉扯大她和弟弟,一家子重担全靠他自己一个人担起来。父亲给她的已经够多了,但是她……
那是一天晚上,她和母亲背靠着,偷偷哽咽着说“妈……我……我还是想上学,我想……上高中……然后考大学。”黑暗中传出的话和女儿小声的抽泣声,沉寂的空间中再也没有出一点声音了。
“不行!丽得上高中!”
“上什么高中,她一个女孩家……更何况,你看咱村有几家让女孩家上学的……”
“女孩家怎么了别人家是别人家,咱家是咱家,女儿儿子都是自己生的,她想上就得供着上,想上一天就能供一天……”
“爸……妈……都可以……我都可以,我怎么都无所谓的。”赵丽很害怕,看着母亲第一次和父亲起了争执,她不想让让父亲为难,她也不想让母亲再多操心了。
点了根烟之后父亲妥协了“要是上就得搞好的上,别到时候让人家留下个耳根子。”
(四)
“妈,强子在哪找到的老婆,怎么没听你们说过。前一段时候订婚也是赶忙的办。”赵丽边扒面边询问坐在一旁的母亲。
“就在厂里,我们也知道没多久。强他不是早不上学了,没十八你父亲找了找关系,送进县里面那鞋厂了,是在那认识嘞。那女娃子也差不多,不上学,早早找个班上不让家里人操心了——省事儿。”
“那没必要这么着急着结婚吧,再看看呗。”
“说是这么说……怀了已经。”
她惊愕了吃面的动作顿住了,她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没想到怀孕会和两个小孩子联系在一起,画上连线。
“真怀了?”
“你看你这丫头,你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满地爬了。”
“可是,这也……太小了吧。”
“虚岁十八,也不小了,隔壁村王寡妇那家,孙女不也……”
“可这……嗐!”
她继续埋头吃面,没有再说话了。十七岁的孩子?她有些晕眩了,她也不知道,说不上来什么了。她只好继续吃面,她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理解这件事情,去自我安慰,她不知道如何让自己的错愕得到平息。
她现在才二十二,在上大学,却还没有谈恋爱,在她自己计划的人生中,她应该去考研,或者应该去考公。她应该去找一个和她很相似的人,不一定需要兴趣相投,在相处一段时间后,三年?五年?然后久久考虑之下再选择是否迈入婚姻的殿堂。她第一次恋爱理应不会太顺利,她不会表达,也不爱解释,她会生闷气,她会让男朋友猜不透在想些什么,可能会在不知名的一天的下午,草草结束她的第一段感情生涯,然后大哭一场,随后再继续想着过下一天。她也可能第一段婚姻就修成正果走向婚姻,然后工作几年后,再考虑是否要一个孩子,是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她更想要女孩。
可是……她从未见过的弟妹,马上就要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了!
而她的弟弟,什么都不懂的弟弟,马上就要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了!
(五)
吃过饭后,她和父亲母亲聊了几句就准备睡觉了。她被安放在二楼——临时腾出来的一间屋子。因为回来的太突然,加上这两天一直很忙,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空出来。屋子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老风扇“吱呀”“吱呀”地响,摇着头,继续送着房间里原有的热气,不规则的波爬满她的身体。
在这个房间中,在黑暗中除了她以外,总该还有点什么,她便起身想去寻找看看。
没有打开房间的灯,她不想让房间变亮,光太刺眼。就拿着电灯,在黑暗中寻找。
窗子一角,已满满落了一层灰尘。本用来透风的纱窗,已生出灰尘浸透的毛菌了。在窗子之下,不久,她发现了一只壁虎,在灯光的注视下,探着头打量着她。打量这只闯入它领域的"人"。为了不使壁虎受惊,她赶忙关上灯。然后在黑暗中呆呆望着窗子,望着不远处窗子上一同醒着的——"壁虎先生"。
从小便听奶奶说过,千万不能眼睛盯着趴在屋顶上的壁虎,它的尿滴眼里,神仙来了也治不了瞎。还有晚上张着嘴睡觉.壁虎会将尾弄断将人肚子弄化。壁虎长得丑,灰色的身体细长,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赵丽与弟弟小时也小怕壁虎,它是害人的东西。
父亲曾将一只壁虎捏着丢出窗外。它从墙摔下来,尾巴与身体断成两截,挣扎地跳动。父亲手快,身子未跑远便将它提手捏来,从窗子外轻轻丢了去。他们俩看那断掉的尾巴,仍在不停地抖,不地停地摇摆……母亲用纸包住,也扔出去。这东西让人吞了去——肚子也得化。赵丽也只敢从指缝间去看那灰且短的尾,看那能将肚子弄化的尾。
秋意来袭,天气转凉,赵强在院子里急急忙忙地喊,赵丽跟着去看。还是在一间窗子之下,土墙之上。一只壁虎静静趴在地上。
"它咋不动了?"
"从墙上摔傻了?"
"不知道。"
"咱把它放了吧。"
“它东西害人。再说——是它自己摔下来的。"
"看!它尾巴没断,应该没什么事,咱把它叫醒放了吧。"
赵丽想了想,"行!我去拿个棍子,当时见那壁虎,尾巴断了还能活的。"
小心翼翼地拿着一根木枝,只是已经没有生机了,成了干巴皱皱的状态,再找不到丝毫绿色在里面了。先轻轻地捣它的一只前爪,轻轻地触,她不敢用力,怕得罪了这害人的壁虎。
但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壁虎趴在那,一动也不动。
然后是轻轻地捣它的一只后爪,小小的灰色爪子,有尖尖的五个指甲,就那么放在土墙之上。但躯体仍没有什么动静。
"咋还没动静。"
"不知道。"
"看看戳戳它的尾巴,它肯定一下就醒了,就像挠脚丫子。"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仍然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
“这可怎么办?它醒不过来了。”
疑惑间,赵强发现壁虎的头开始慢慢晃动,虽然幅度很小,但总归是有醒来的迹象了!但是又很奇怪,因为身体,爪子都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头部轻微起伏,难道是这壁虎睡的太熟还没醒完全?
"头,戳戳它的头!"赵强兴奋地说,"这样肯定就醒过来了!"
"我……我不敢……"
"那我来!"
赵强接过那枯干的枝,轻轻戳了戳、捣了捣。
壁虎身体还是一动不边,灰色眼皮下的小眼珠也没有睁开,只是轻微地晃动。哎呀!赵强耐不住性子了,用力将壁虎整个身体挑了起来。原来安静地趴在那里的壁虎,被挑了个底朝天,默默摔在地上。躯干还是没有动作,像被蜡油浇铸一样僵硬。仔细看去,那轻微幅动的头,翻过来看才看到有了一只大洞,来源于一只肥胖的蛆,这小东西被吵醒了,不停地动着身子宣泄自己被捉弄醒的不满!
"啊!啊!啊……"赵强看着那脑袋的空洞,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抖个不停,木枝紧紧攥在手中,像那皱巴巴的枝上爬满了黑色的蚁——密密麻麻朝他指甲缝里钻来。
小家伙还在洞里蠕动着,壁虎的肢干却没有什么动静。赵丽看着张大了嘴,也怕得动弹不得。
"姐......姐……壁虎死了!它死了!它成僵尸了!我怕……我害怕……"两行泪从眼里迸出,滴在裤子上留下痕迹。
赵丽僵住的身体不自觉地动了起来,因为她是姐姐。她双手捧着壁虎的身体,朝门外去。门外有一片小树林,大黄狗死了就埋在那。她将壁虎遗体放在一片落叶上,手指用劲顺着土地的皱缝向下挖,地面很干燥,也很坚硬,指甲很难扣开。她找来一根木棍,用尖的一端插入地缝,向下边去掘,很幸运,下面的土松软了一些,可以用指甲扣出一个小小的坑。
“壁虎先生,您就在这睡觉吧。”
父亲将壁虎丢出窗外,它侥幸可以再存活下去,可以再独自生存片刻。
赵丽将壁虎丢进“坟”里,它将在这里长眠,可以和黄狗、林子一起存活。
赵强还坐在墙边失声哀嚎,赵丽用手背边拭去他的眼泪边安慰道,"壁虎先生是有用的东西不是害人的东西,它把苍蝇吃掉了,刚才一下子就蹿出来,跑个没影子了。"
赵丽后来才知道,壁虎死掉后,蝇为了繁衍将卵产入壁虎头中,幼虫从脑子获得养分,待它成熟之后,便破“壳”而出开始新的生活。
望着窗子,赵丽轻声询问,“壁虎先生,你也睡不着了吗?
(六)
她可算躺在床上了,因为旅途的劳累,她已经没有多少精力了。夏天本就热,没有空调,她躺在床上不久就已经感觉到身体渗出了许多汗,粘连在皮肤和席子之间。她希望风扇的风可以更大一点可以更凉爽一些,但就是最大的一档也感觉不到什么作用,还是吹送着原有的热风,以及看不见的波。
还好她太累,渐渐地,意识已经模糊……
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闷热的暑气也消了不少。隔着那厚厚的窗子可以看出外面起了很浓很浓的雾,隐约也可以看到几只鸟在树枝上停着,只是听不到叫声。
她简单收拾一下,想再出去看看,她好几年没有回来了,想去再寻找一些什么。仍然没有开那刺眼的灯。
雾更大了些。虽然是夏天,但还是让人感觉到有些寒冷,难道是有露的缘故么?赵丽出门右拐朝村子的河走去,门口的林子树叶沙沙作响,早晨的露粘到一些叶子上,假若有太阳想必会反射着光,透出晶莹色彩。
这条河不知承载着几十代人的童年。听奶奶讲,从她小时候她的奶奶就给她讲与这河的童年……小河不大,也够孩子们摸泥鳅,抓小鱼,捡螺蛳,在河岸边的森林摸蝉、找蝉蜕、看各种各样的鸟乘着风在大树之间舞动,听它们唱不同的歌……一段路走过一段路,一代人死去一代人生下来,他们都在河边走过,最后埋在离河不远的“坟”里。河不断地流淌着,缓缓地缓缓地流,流到时间的尽头……
站在桥上,她隐约望到河岸有两个人,俯着身子在做些什么。雾太浓了,走近些发现是父亲与弟弟。两个人赤裸着上身,手里带着把锄,卖力地在翻土。
“爹、强子,你们大早上怎么在这?”
“翻土。”父亲没有抬头,简单应了一句。
“大雾天的,翻土干什么?为什么不等太阳出来?”
俩人没有应声,只是使劲将锄举过头顶,用力将锄头砸进地里,然后将新鲜的土翻上一翻,再用力举起……
她站在田埂那,看着两个男人锄地。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是站在那不知不觉已过了很久,太阳还没有出来,但雾却更浓了一些。
大男人停了下来,对着小男人说了些什么话,小男人点点头,向她走来。“咱爹……让你去学学锄地。”小男人将锄递给了赵丽。
赵丽顺手接过,也下了地。
大男人活动了一下身体,皱巴的皮肤下有使不尽的力气。然后示意她来试一试。她照着男人那样,用力去锄,却始终砸不进去。她缓了缓身子再次用力下砸,可还是无法砸进地面,连一点也锄不进新鲜的泥土里。
“不该那样,你把锄头抓紧,然后用脚使劲在地上踩实,把脚踩在土上。”男人将锄紧紧握住,先向上抬,举过肩头“然后……”举过头顶,使劲用力向地面砸去,结果是轻而易举地将新鲜的泥土翻了一翻。
赵丽也把锄握得紧紧地,像男人那样向上举起,像男人那样将脚踩在地上,像他那样抬过肩头,用力向地面砸去。可是,仍然无法把新鲜的泥土翻上一翻。。
“不是这样!你脚太虚了,应该踩紧一点。看好,像这样踩!”
又试了几次,但结果还是一样,新鲜的泥土没有任何办法被锄头翻上一翻。
“你好好看着,应该这样做。”他叹了口气,“你们姐弟俩的脚都很实,都可以牢牢踩在地上,照你弟弟那样做,很简单就锄进去了,可是你怎么就踩不实,举不起来呢?”
说完,男人开始像机械一般,抬起——锄地——翻土,抬起——锄地——翻土……没有一些差错,脚牢牢踩在地上,没有一些迟疑,做的标准,合乎情理,几乎就像一个机械一样。
“在那边过的咋样?”
“还行,还是以前那样。”
“你妈有没有给你说过,隔壁村李家,儿子上大学进了军队,说是研究什么大炮之类的东西。年年不回来”
“那还挺好的,能挣不少钱。”
“好?”男人停了下来,“怎么能好!,养儿防老,养儿防老,这一进去一辈子都不一定出得来。老人没了都不知道,跑这么远,还有一点‘人味’吗?挣钱再多也是白瞎——没什么用……”
话说得太快觉得失态了,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埋头锄地,不停地翻着新鲜的泥土。
赵丽也沉默了,这个埋头锄地的男人有些疲惫了。
“爹,强子结婚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赵丽拿着锄,站在男人旁边。
“花钱倒是,花了不少了,彩礼,接客什么的都要不少钱。也算准备了。”
赵丽默默听着,她知道父亲和一家人都太忙了,每件事情的花费都是不小的数目。他背着他的锄,就像蜗背着它的房,他举起锄就是举起了一个家,他砸向地面……
“村东头老刘家,闺女出嫁给家里留了好几万,这年头儿子结婚,又随了不少钱,婚礼办的妥妥当当。”男人开始自言自语了,声音很微弱,像给他的锄说话,自言自语。
男人缓缓抬起头,询问赵丽“丽啊,你们大学那里,女孩子家上学的多么?”
“多,还是挺多的。”赵丽心里很不舒服,很不是滋味,她有些无力,她感到彷徨的心不安着。
“那她们家里面、村里面、街坊邻居不说什么吗……”
“这……没……也有可能有……”
“你出去,让强来锄,你的手太虚了,脚也没啥力气。”
雾更浓了一些,随着露水伴来的寒意,使她身体开始打颤。慢慢走向田埂,她却发现田埂旁又多了一个女孩子。雾太大了,赵丽起初看不清她的脸。走的更进一些,是没有见过的陌生女孩子。看起来岁数不大,正在同弟弟讲些什么。
接过赵丽递过来的锄,他什么也没说,缓缓走进地里,脚牢牢地踩在土里,向远方的地面上砸去。
现在是赵丽和小女孩在田埂旁独处了,赵丽有些疑惑,试探地问,“你……你是强子的媳妇?”
“赵强好给我提起这个上大学的姐姐嘞,好姐姐咱们还没见过嘞。”
“这么早的天你怎么在这?”
“怎么就来这边了?”
“你真的……”
女孩子大声的笑起来:“反正家离得也近,就先过来住了,明个再回娘家那边也耽误不了啥事。看见姐姐起个大早,闲着也没啥事干,就想来找姐姐说说话。”
原来这样,赵丽点了点头。
因为有露水的缘故,她们俩蹲在田埂旁身体不停地打颤,各自抱紧了身体。
“好姐姐,给那边咋样?嗯……大学那边……?”
她想了想,只是轻叹口气,“大学那里……没什么好的。其实也就那样。”
“真嘞假嘞呀!高中家里面就不让上学了,没去过外面长啥样,大学真的没啥吗?”
“没什么特别,不过和家里面没什么差。”
“真就没啥吗?”
“傻孩子,姐姐还会骗你不成?”赵丽摸了摸女孩儿的短发,笑的很温柔。
“俺们村也有个女大学生,到最后也还是落个回家结婚,最后也还是给人家生小孩儿,那就这看,上大学就是没啥用,还耽误干几年活嘞。”小女孩笑起来了。
听着女孩银铃般的笑声,赵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可能是露水的缘故,也是因为没有太阳的缘故,她感觉更冷了。她将女孩儿搂进怀里,心脏感受到她的战栗句号
“好姐姐,我好冷啊,你冷不冷?”
(七)
赵丽猛地惊醒了,她的怀里的女孩儿也消失不见了。凉席上因汗浸出一大片的痕迹,风扇也还在“吱呀”“吱呀”地响。她下意识抬手去擦流出的泪,同汗水融在一起。天还未亮,屋子仍是一片黑暗,房间里见不到一点光亮。外面还有蝉在喊,乱七八糟地喊,混着各种小昆虫的叫声,可就是这样的吵闹夜,却透着死一般的寂静。
暑气已消去了不少,但她身上已经湿透了。外面起了风,将树枝吹的呼呼打响。她将旧风扇关掉,准备下楼看看,不开灯,因为太刺眼了。慢慢地摸索,在漆黑的夜里,慢慢下楼是件很有趣的事。
下了楼梯,堂门口有一点光亮悬在空中。
“爹?”
光亮晃动了一下,听到那人应了一下。
“这么晚了,也该睡了。”
“抽根烟,一会就睡。”
她拿了一个板凳坐在父亲旁,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两个人在这黑暗中沉默着。
“林子被砍了。”
“卖钱了。”
父亲缓缓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地吐出去,烟雾拖着尾升到半空,再缓缓散开。天上的星子多得数不过来,今夜没有月亮,也不该有月亮,也不能有月光。月明星稀,舍不得这满空的星子。她自小就很少和父亲独处,父亲从小就忙,再者父爱如山,中国式的父亲都不善于表达。她很尊敬父亲,是父亲一只手扛起半边天,他满是茧子的手和已经晒黄的肩膀,撑着这个家。她知道父亲不善言辞,理解父亲的难处,他的固执是畏惧出了什么意外的变故,那不好。但她也看到,父亲正在老去。晚饭时,父亲给她和弟弟一人递了一罐酒。他们已经是大人,而父亲转身弯腰时那瘦弱的手脚却不像记忆中的利索。
“都回来了,多给家待两天吧。”
父亲抽出根烟,啪得一声光亮重新燃起。
“恐怕不行,学校那里有事要办,催得紧。”
“好,到时候还我去送你。”
“嗯。”
赵丽抬头望着天空,隐约可以找到北斗七星的位置,可以看到那条银河带。她想寻找牛郎、织女两颗星子,看它们是否隔着银河相望。书中说,它们隔得太远,永远也不会遇到一起。暂时不论神话,那它们又拥有怎样的位置呢?在空中,是否拥有属于自己和对方的位置?在民间传说,牛郎织女每隔一年就会在鹊桥相会,那现实中又能几时才能再相遇呢?
她上了学,有了所谓的知识,形成属于自己的了解与判断,她为听的这些荒唐事而感到惋惜感到悲苦与懊悔,但这在别人眼中司空见惯的事是否本就不值一提呢?是否已然成了所谓的“平常事”呢?她为女孩成家早早的而感到伤痛,为她而叹惋没有在最好的年纪去做最好的事,但这一定不好吗?一定却是悲苦的吗?
那是一场梦境,而梦中的女孩到底是怎样的命运?她不知道。恰恰相反,她现在却为她未曾谋面的弟妹而感到幸运了,越发的感觉到幸运了。幸运的是她没有上过学,没有形成自己的见解和判断。正因如此,她不会对外面的世界抱有幻想,她幸运地可以心安理得地穿梭在地灶与菜锅之间了。这还不够幸运吗?
她可以自然地融入黑暗中去,她已经足够幸运了!她和她的男人结了婚,没有丝毫拖拖沓沓,名正言顺地走入婚姻的殿堂,难道不足以感觉到幸运了吗?
父亲抽完了盒子里最后一根烟,暂存的光亮也随之燃灭。两个人沉默着没有再说什么,都只是望着前方那远方无穷的黑暗,希望寻找到一丝光亮。
“外面天冷,早点回去睡觉吧。”他忍不住咳嗽,老毛病了——抽烟多了咳嗽胸口发闷。。
赵丽继续呆呆地望着远方,倘若她也是如此,是否拥有相同的命运。可能还未绽放的花朵在拥有其存在的意义吧,即使永不绽放也是一样。
“星子,真美啊!”
(八)
婚礼办的十分顺利,妥妥当当的。街坊邻居忙前忙后,大家也都高兴,笑容没有停过。吃席的时候爷们们大口地喝酒,大口地吃肉。杨成家两个小孩儿——喜儿和小宝。俩人没扒两口凉菜就争着跑着要见小新娘。小新娘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白色的婚纱,微微淡淡的妆容遮盖住了她的稚气。看着一院子的人高高兴兴的,自己也止不住高兴。跟随着司仪的引领,整个世界热烈的掌声一股脑全响起来了。
赵丽还是没有在家再多呆几天。那天下午,她还在等待着父亲回来送她。邻居家的两个小孩偷偷探着脑袋往里屋看。
“丽姐姐,下次啥时候回来啊,你都没空陪我们玩了。”
“下次吧,下次丽姐姐还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她摸了摸姐姐的头,笑着说。
“真哩假哩?”
“大人不能骗小孩!”
“不骗,不骗。我咋可能骗你们俩?是不是?”她捏了捏弟弟的鼻子,笑着说。
“丽姐姐,丽姐姐,你给俺们讲讲,大学到底啥样,俺爸说你在杭州上学,老远。那边咋样?”姐姐拉着赵丽的手,摇个不停。
“小宝,丽姐姐可告诉你,嗯……大学可是棒极了!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说的话还都不一样,能吃到很多好吃的!而且……还不用每天上课!”那两个孩子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一脸的惊讶。
“真的不上课吗?”两个小孩子兴奋极了。
“那是当然,丽姐姐从来不骗人!”
“所以,你们要好好学习哦,要一起来杭州找丽姐姐,丽姐姐去带你们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天天不用上学!”
“哇哇!丽姐姐万岁,丽姐姐最棒了!俺们肯定好好学习,要上大学找丽姐姐玩!”
“丽姐姐,丽姐姐,你能不能再给我们讲个故事听——你以前最喜欢给我们讲故事。”小宝拉着手央求道。
“哈哈哈,让姐姐想想……”赵丽眼睛转了转,“对了!那是丽姐姐在大学听到的一件事,那是一个小村里……”
“有多大呀,和我们村子一样大吗?”喜儿忍不住打断了她一下。
“有点不一样,那里的村子有好多片和水的,还有各种植物和鸟虫。那里的河和咱们的不一样,大得很呦,像一个大海一样。有摆渡的人,撑着大杆子把人从这边运到那边。”
“唔唔!”“哇哇!”
“就有一对乘船的爷爷孙女,孙女叫翠翠,长得一个漂亮的大眼睛——就和小宝的眼睛一样好看!一头的大辫子一蹦一跳的……”
“乘船不会沾到水吗?”
“哈哈哈不会的,乘船会吧头发别起来了。后来有一对兄弟来到这里,同时喜欢上她了……”
“喜儿呢,喜儿呢……喜儿是哪一个?”听到姐姐扮演了一个角色,小喜儿也忍不住想要参与进来。
“让姐姐想想,二爷和喜儿像,浑身有劲,顶天立地!然后呢,二爷为了获取翠翠的关心,扯着嗓子在山边给翠翠唱了一夜的山歌……”
“啊?唱一夜不会冷吗?”“嗓子不会唱哑了吗?”
“哈哈哈,姐姐也不知道。后来翠翠和二爷相互喜欢了,但是因为乘船的爷爷和二爷的父亲。他们两个人没办法直接在一起,但是也没有分开。日子就这么过,但是后面大爷就是二爷的哥哥,不小心掉水里面淹死了,二爷很难过就离开村子了…”
“啊?怎么这样啊!”“然后呢?然后呢?翠翠怎么样了?好难过啊。”
赵丽突然意识到什么,一阵心疼感觉闯进心里面了。她惊醒了。“后来呀,二爷回来了,翠翠和二爷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爷爷就撑着船送他们去结婚。翠翠就风风光光的出嫁了。”
“太好了,太好了……还有吗?丽姐姐我们喜欢这个故事。”两个孩子开心极了,又蹦又跳的。
“还是这个村子,有一个小姑娘叫做萧萧,一开始呀……”
故事还没有开口赵丽父亲收拾东西结束了,故事也只好耽搁在这里了。赵丽出去转转,天气很好,风和日丽,狗在院子里乱蹭,踩着风吐着舌头。
登上飞机后,她望着窗外,很多云彩在向后缓缓移动,缓缓地向远方飘去。
她应该给孩子们留下些希望来,给他们带着光来,他们应该拥有选择的权利,她应该留点什么。
不出几个月时间,赵丽又多了一位亲人,是个侄女。
她以后就是一个孩子的姑姑了!
又过了几年,赵丽像按照计划一般,进入了一家企业做文书工作。
一个没风的早晨,她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很熟悉的名字——老家那里的邻居。
“喂,是丽不是嘢?俺杨叔。”
“哦哦杨叔,是的,怎么了?”
“也没啥,是这么件事,小宝今天看好了,定在农历三月二十六,她说你要是有空就来送送她——你跟她最好。”
“谁?小宝吗?”
“小宝。”
“小宝没多大吧,我记得,还没十八吧”
“现在好像还不能办结婚证吧。”
“太小了吧,孩子还都不懂事……”
“结婚证现在暂时是某法办,先把婚礼办了,两个人天天往县里跑,迟早得嫁,虚岁十八也不小了,也快了,现在得赶紧把事办下来再说。还有你家对门的李嫂,得病老了……”
赵丽木讷住了,嘴里不断地楠楠着,“原来这样,不要紧,不要紧,迟早的事。”
农历三月二十四日,赵丽要回到老家了,她要去参加婚礼。
再过几天,她邻居家的小宝,就要出嫁了!
雾还很浓,但稍稍散了一些,太阳从东方升起,慢慢地,将那藏在背后的光带到土地上,光终将撒在地上,即使现在仍然隐于薄薄的云层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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