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的《朝云暮雨》

新近观看了电影《朝云暮雨》，感觉影片挺适合中年人的口味。据内容简介讲，影片改编自真实故事《穿婚纱的杀人少女》，讲得是刑满释放人员老秦（范伟饰）服刑27年后出狱，50来岁，只想娶妻生子，开启新的人生，却意外结识同样刚出狱的女孩常娟（周冬雨饰），开始了一段各怀目的的利益婚姻。

作为一个中年男人，我特别喜欢范伟表演那种劲儿，中气十足，不紧不慢，拿捏得恰到好处。电影《朝云暮雨》中，他饰演的老秦，作为一个有点钱的、年龄偏大、善良的有严重犯罪史的人，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追求普通人的幸福，很难。不用深想，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人也会很难，必然会遇到普通人没有的或者不可能遇到的各种困扰和阻力。个人觉得，单纯从影视表演的角度来讲，通过范伟的表演至少可以得出以下几点感受：

本色表演尤其自然。记忆当中，范伟从出演影视剧以来，或者自其成名以来，基本都是这样的角色——中年男人，而且多是生活压力很大的中年男人。印象中，且不说他早年演过相声、小品，就说电视剧，《马大帅》的范德彪，《刘老根》的半吊子土郎中，《男妇女主任》的男主人公，《漫长的季节》的退休工人等等；还有电影《不成问题的问题》的农场经理，《非诚勿扰3》的老范，《一秒钟》的电影放映员，《有完没完》的快递员，《黄金大劫案》的牧师，等等，还有《天下无贼》可爱的火车劫匪，这可能是范伟扮演过为数不多的坏人。我观看过的，大致有这些，范伟饰演的角色给我的印象都差不多，憨厚、善良，喜欢耍个小聪明，特别是执拗于做好事的那股子韧劲挺让人感动。这就是找准了定位，他的颜值不高，外表形象气质普通，与时下流行的小鲜肉不可比拟，而且脸部表情很沧桑。颜值基本面拜父母基因所赐，气质这一块儿应该得益于他这个年龄段的人或者说他本人的现实生活磨砺——并非一帆风顺可能经历很多磨难才有所成就，因而特别适合这类角色。给人的感觉，范伟同志稍微调整一下情绪就可以直接上场表演；当然实际情形来看，他表演得非常到位，能够得到大众认可，是演员本人多年努力修炼的结果。

表演张力更抓人心。我爱人说她不喜欢范伟演的影视，因为节奏有些慢。多数年轻人或急性子人应该也不愿意观看慢节奏的电影，反过来讲，电影演进上的慢节奏或人物动作的相对迟缓，或许更能体现电影的张力，因为你着急，演员不急，只能耐心观看演员一个动作接一个动作、有节奏感的表演。范伟的表演可能更适合慢慢来欣赏，因为他的表演就充满了这样的张力。比如这部影片中，范伟饰演的老秦，从他刑满出狱李管教给他点烟、让他改口，细微处范伟演得特别到位，犹豫而不失分寸感；老秦对饭店后厨的清洁整理，一个动作接一个动作，很认真很投入；老秦与常娟的相识，他对后者的迁就，特别是他对后者跳河后的照顾，对白不多，有时候都是老秦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以个人生活经验来看，现实当中完全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多，再慢性子的人也不可能时时处处都磨磨叽叽，因为老板不允许、家人不允许……然而，或许正是这种有意识的拖沓，把老秦这样的中年男人的善良、无奈甚或委屈、不甘心，还有坚持，都表现得淋漓尽致。这种不可言传的东西，可能就是表演的张力，紧紧揪住了观众的心，至少打动了中年人的心，因为中年人常常为现实所困所逼而又必须坚持坚持再坚持。

视觉语言最打动人。网上有人制作短视频，把老秦在监狱里的几次走路、还有他出狱那天的走路进行了截屏，放在一起给大家看，堪称表演教科书。我仔细观看范伟后续的表演，特别是走路部分，并没有明显的内八字，而他在监狱里表演的走路是略显内八字的。这应该是范伟有意识这样做的，头略前探而不完全低头，加上速度不紧不慢的内八字，还有懵懂而略显呆滞的眼神，把那种即将出狱的拘谨、解脱加上点不知所措等同类的人可能会有的感觉都表现出来了。没有文字、解说，只有动作、表情，这就是表演艺术、视觉语言的魅力。最感动人或者让人心动的应该是影片结尾处，已经成为植物人的女主人公常娟眼角流下了一行泪水，因为脑袋歪着，只有一只眼流泪，而且是慢慢地流成一条长线，——经过老秦的耐心细心照顾，或许她的脑子有意识了，她的内心真得感动了……到底是不是？观众自己想吧！

当然艺术作品本身是反映现实生活的，终归也是服务现实生活的。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这是真理，也是艺术作品的魅力所在，否则不能成其为艺术；可以再加上一句，自然的才是最好的。正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表演艺术更是如此，自然而然，明明是在表演却没有表演的痕迹，往往这样的表演最能打动人，最有感染力。至少范伟个人的表演，我每每观看他的影片，都有这种感觉，特别是随着他本人年龄的增长，这种劲儿或者说“范儿”更足了。

看影片介绍，影片改编自真实故事，一个因报复而误杀小孩的大孩子即女主人公常娟，出狱后欺骗老秦而结为夫妻；常娟从老秦那儿骗取一些钱，偿还当年被误杀小孩家人赔偿金尔后再自杀，结果自杀未遂，被老秦救下来成为植物人。个人觉得，这种事情或故事，可能更适合作为小说来读，而不适合通过视频形式来演给大家看，太残酷了，充满着说不出来的压抑感。可能是周冬雨（饰演常娟）表演得太到位了，孩提时犯罪、出狱时年龄又尚小的女孩那种无法解脱的负罪感。孩提时犯罪而且是误杀另一小孩，当然不对；但出狱后，可否正常生活，从法理上讲可以，但现实生活呢，似乎又无解，正如影片中常娟自己所言——她这样的人不配生孩子！观看之后感觉太沉重，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朝云暮雨》充满了挣扎和纠结，可能更适合中年人的口味。中年人有了一定的阅历，通过影片反映的社会事件，来思考问题的原罪，寻求问题的出路。老年人也可以慢慢欣赏，以一种旁观者的心态来体味人间善恶美丑。这类电影可能不适合年轻人观看，因为内容过于沉重；尤其不适合小孩子观看，容易引发不应该有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