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近几年,我的运动项目中,多了散步一项。
单位的左侧,有一个工业园区,占地大约两千亩,是散步的首选。天一黑,几条主干道上,常有人影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或许他们诚心出来散步,也不排除只想找个伴闲聊。这片园区的前身,是连绵的茶树。潮人嗜茶如命,潮州也是著名产茶区,本地盛产白叶单丛茶,叫“铁铺白叶”,但丘陵地带海拔低,茶叶少了凤凰高山茶那种气韵,价格上不去。不过一码归一码,茶叶价低,并不妨碍茶园的景观。20年前刚调来时,为单位被大片茶园包裹着而窃喜。孰料几个月后,茶树被砍伐一空,原先绿意流淌的地方,转瞬红土裸露。想到还没好好欣赏茶园美景,一望无际的茶树已化为灰烬,内心便有些怆然。多年以后,又暗暗庆幸这里是步行的好去处,真是世事难料。
园区的路,宽阔、笔直。跑步或者骑车,倒是不错的选择,至于行走,则显得呆板无趣。路的两侧,每隔二三十步,就有一盏路灯,悬在半空中,照得人不敢抬头。有时刚出门,见一轮明月,月华灼灼,不禁心有所动。不想进入园区,路灯一搅,就黯淡了。还有行道树,在强光的逼迫下,几乎失去所有的隐私,连一块小小的阴影也无法保留。最恼人的,是那些疾驰而过的车子,总会扬起一团粉尘,车流量一多,空气就完全不行了。
直接产生抵触情绪的,是有一回经过一家工厂的门口,前面一只小猫正在努力奔跑着,看情形,估计要横闯公路。这时,一辆摩托车从我身后呼地刮过来,我下意识地侧过身,仍听到“扑”的一声,那只小猫,像是自己一股劲窜到车轮底下去;那车轮,就像一把刀,砍向猫的脖子,使它连一声凄厉的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就传来骨骼折断和血浆喷出的沉闷声。
若是摩托车撞到的是我,我可以跟司机理论。但猫做不到,即使一个小生命被残忍地扼杀,即使一个血淋淋的场面,在昭示着文明和进步的现代工业园区的道路上出现,那些明晃晃的路灯,连眨一眨眼都没有。
这情景,像一把剪刀,绞断了我再到工业园区闲走的心绪。
二
一晚,突发奇想,何不到单位对面的村庄走走。村子与单位只隔着一条省级公路。刚调来时,因为一个民间传说,便对这个村子充满好感。这个村子主姓是陈,有几千人之众;叶是小姓,才二三百人,住在“叶厝内”。几百年来,人口数量悬殊,两姓氏却和和睦睦。陈氏族人都说,村子属“蚕地”,蚕离不开叶,否则将带来一场风水学上的灾难。“蚕地”一说,蕴含着陈氏的良善,与叶氏的聪慧。茶叶采摘旺季,一到夜晚,缕缕茶香,在街巷上纠缠着,也让人沉醉。还有焙茶叶用的干柴,劈得长短粗细差不多,码得整整齐齐,虽然有点机械主义,却能予人别样的美感。
时间一久,与村子建立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后来,住户渐渐撤离老厝区,村庄空心化现象日益严重。我偶尔会走进老厝区的深处,老祠堂后有一间小店铺,以卖传统制法的油炸花生而闻名,演绎着现代版的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故事。沿途净是老厝,住的多是些老人。如果不仔细辨认,不易发现老人的存在。提醒我的,常常是收音机里潮剧的唱腔。我对潮剧谈不上特别喜爱,也不像许多年轻人一味排斥。有时,我还会耐着性子欣赏一段,但深巷老厝里咿咿呀呀反复回转的腔调,像是从一只老古董的留声机里发出的声音,让我感到一股无端的感伤。巷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些愣头愣脑的麻雀,在厝角头或电线上作无谓的争吵。好几回,还落到路面啄食,完全把自己活成村庄主人的模样。最让人揪心的,还是那一排排老厝,衰落的速度肉眼可见。一些洞豁的墙体,似乎只消打个喷嚏,就有翻身栽倒的可能。催化老厝迅速颓败的,是路边厝脚茂盛的杂草。特别是鬼针草,不单名字充满惶悚感,而且蹿得凶。脚步没有抵达的地方,几乎都被吞噬了。
我尝试以另外的方式与这个村子对话。我们单位筑在一个小山包上,课间休息,我喜欢倚着横栏,俯视这个村庄。村子四周的建设,正在上演着速度与激情。新建的楼房,高低不一,呈犬牙状,城墙一样,把低矮的老厝区箍在中间。望下去,看到的仿佛是一座不规整的城。我的视线,常常停驻在老厝区上。一大片黑黢黢的屋瓦,古朴、厚重、素雅,像一个深邃的湖面,颇有意境。特别是两座围屋,更为别致,让人动心。最妙的是下雨天,雨不疾不徐地下着,天地一片静穆,这一刻的老厝区,简直就是一幅美到失真的水墨画。细细品味,会忘记时间的流逝。我在朋友圈发图,附上文字:乡村瓦房,适合远观。许多人点赞,我不知道他们是真正读懂我心中的画面,或者只是为照片的色调而陶醉。
三
跨过公路,沿路商铺的后面,就是老厝区。走过几十步,省道上的喧响明显弱了,汽车的喇叭声也失去了金属般的刚性。再往前,路边废弃的危房,还有露天厕所、猪舍,都被拆除了,道路空旷了不少。一些路段,几乎就是一个小旷埕,边角地带植上花花草草,成为一处“口袋公园”。近几年,乡村的环境整治美化,成效卓著。一盏盏路灯,看似稀疏,灯光的手臂刚好挽在一起。光线暗黄,乡村的夜十分温柔。无论走到哪,总有一两个窗口亮着,安抚着夜行者,想来是工业区一些外来工租住在这里,增加了人气。
乡村中心旷埕上,新搭建一个戏台。戏台前的老祠堂,曾是村小学的校址,如今被辟为村“乐曲社”大本营。此刻,灯火辉煌,票友云集,潮乐悠扬,四周夜色也活泛起来。还有三座“陈氏家庙”刚刚修复,两座“四点金”格局的,门楼肚和厝角头都画上彩绘,屋脊还贴上嵌瓷,显得富丽堂皇,气宇轩昂。潮汕建筑的一大特色,是与当地特有的传统工艺美术进行有机结合,某种意义上,一座座古建筑,是能工巧匠的汗水凝结,是文化的重要载体。另一座是“下山虎”,也叫“跑狮”,是潮汕地区最常见的传统民居建筑样式,属于潮汕民居的低配版,也是其他建筑的基础。采用中轴线布局,进门是天井,进去是中厅,两侧各有一间大房,天井两侧又有俗称“伸手”的小房相接大房。整个结构,近似北方民居中的三合院。潮人的祖先,多为唐宋时因避战乱一路南迁的中原汉人,先人们迁徙至此后,结合中原文化和本地区的风土人情,发展成极具地方特色的民族建筑文化,可以说,一个潮汕的村庄,就是一座建筑博物馆。作为在潮汕乡村长大的人,近些年,这些老建筑让我越来越觉得深切。
行走在老厝区,一些沉睡的记忆被激活。繁密的虫声,像自言自语,又像交头接耳,鬼鬼祟祟又旁若无人。这种乡间特有的声音,瞬间唤醒我最初的记忆。童年时,我就住在一座“四点金”老宅里,夜静时分,虫声激昂。这种大合奏,赋予乡村以生命。童年时我经常与蟋蟀玩“捉迷藏”游戏,朝它们叫得最肆无忌惮的角落,如灶台、柴草堆等,蹑手蹑脚地走近,看它们什么时候觉察,觉得很好玩。
找到几段石板路。光滑的石板是有记忆的,能辨识出每一对脚掌的年龄和走过的路程。阒寂的夜里,走在石板路面上,嗅着空气里时光沉淀的气息,只消闭上眼,耳际就会回荡着一支“石板路小夜曲”。那是从前乡村最忙碌的时节,石板路上车来车往,每一辆自行车都在尽情拨动石板的琴键。童年的记忆总是刻骨铭心,我的心和这些石板有一种天然的呼应。
有几个路段,店铺几乎几步一间,密匝匝的。儿时,我经常扒着铺板,踮起脚尖,朝里面张望。前沿是一排铁皮盖大玻璃罐,装着大朥饼、腐乳饼、酵饼和豆棒,都是潮州的传统美食,让小孩子特别眼馋。靠墙的一侧,斜放着一个烟架,上端是“人参”和“大重九”。“人参”烟纸盒特殊的芳香气味,一辈子忘不了。空中挂着几个透明袋子,装着虾米、香菇和豆腐丝,是潮人逢年过节制作红桃粿的必备配料。用猪朥将红桃粿煎至两面金黄,酥香爽口,是一代代人的味蕾记忆。墙脚还有几个滚圆滚圆的陶瓮,掀开红沙包盖,店里顿时酒香漫溢。有一次,店主用筷子斟了一点给我尝尝,差点把我辣死了。当然,这是童年时的旧事了。如今,这些“铺仔”已关闭多年了。
“旧的事物之所以可爱,往往是因为它有内容,能唤起人的回忆。”梁实秋说。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有意或无意间从不同空间和方向走来,集合在一起,像积木一样,拼接出许多熟悉或不熟悉的画面。
四
踏着斑驳的树影前行,不时有新的发现,或者说,新的惊喜。我留意到一些老墙。“老爷宫”前一堵墙,长着一排“塔松”。细看,原来是屋檐水的手笔。公厕边的老厝,墙面剥落,仿若水纹,凝视久了,产生错觉,水流涌动,非常有趣。宗祠旁的墙壁,仿佛被大大小小的虫子啃掉了墙皮,初看是一个画面,再端详又是一个画面,不断变换,惟妙惟肖。岁月是一支独一无二的雕刀,给墙体刻上各种图案和记号。看得多了,不禁一乐:农村孩子的想象力,原来是一扇扇老墙所赐。
老厝区中扮演重要角色的,是各种树。这些树长得毫无章法,好像想在哪儿冒出来,哪儿就是它们的家,又形成一个体系,生长在什么地方,都让人觉得理所当然,然后一同把乡村装点得更加幽深。本地人对树有特殊的感情,特别把树当回事儿。听说有一次,村里准备伐掉一棵老榕树,几个砍树人在树下坐了半天,还没砍成。这里的习俗,要处理去一棵德高望重的榕树,必须有路过者问一声:“要砍树吗?”有了这一问一答的古老仪式,才能挥动刀斧。在我看来,这只是寻常的民俗,偶尔讲给外地文友听,不想他们连连叫绝,交代我一定要记录下来。
吸引我的,还有大量植物。厝顶的落地生根,是老厝的毛发,长在没有寸土的瓦片上,稀稀疏疏的,成为岭南温润气候的代言者。地面上的鬼针草,经常逮着裤腿不放,惹人生厌。仔细看,倒与白菊花有几分相像。夜风下,星星点点,微微颤动,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荒芜。也有些空地,被开垦成菜园。先辈对于土地的感情和理解,我们这一代已经很难走进他们的世界了。一畦畦菜地,构成一个个具体而微的小世界,给散步增添了不少情趣。最惊艳的,要数骑在墙头的火龙果。原本死去的矮墙,因为一簇簇火龙果,复活过来。某一晚,整个村庄的火龙果花一齐盛装出场,花冠硕大,状如巨碗,隐隐发出圣洁的光。不经意间迎头撞见,不禁心跳加速,又赶紧屏声静气地走过去,以免惊扰它们的盛会。
沐浴着薄纱般的月辉,呼吸着清澈的和风,我发现自己的心底,对乡村的感情一直真挚着。一路走过去,感觉两腋生风,仿佛自己就是乡村一棵行走的树。
五
处于省尾国角的潮州,很多偏僻乡村都筑有围屋,这种融合了中原遗风与南方文化的建筑,是一道典型的防御工事。村子的最南端,就有一座圆形建筑,原叫“嘉庆寨”,后因避讳而直称顶寨。每行至此,总会忆起十几年前那场火灾。那一天是正月十三,村子一年中最隆重的民俗节日。恰好掌灯时分,古寨里的一间房子,突然伸出无数火苗的舌头,红艳艳的,贪婪地舔着周遭的易燃物。房子上空,火光闪闪,浓烟冲天。住在寨内的,多是些老人,大叫大喊,又无能为力。
转眼间,整个角落的男人都涌过来,四周净是晃动的身影。没有谁是组织者,每个村民都是组织者。在池塘与失火处之间,迅速站成了两条传送带。我也自然而然成为其中一员。一个个盛满水的塑料桶,在一双双手中有序递送着。另外一些村民,抬来浇灌茶树用的抽水机,三下两下,几台抽水机也发出急促的轰响。冷冰冰的池水,与耀武扬威的火龙,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杀。
消防队抵达之前,大火被扑灭了。作为目击者和参与者,经历这场乡村“教科书式”救火的全过程,我真的无法表达当时内心的震撼,只觉得血液里又增加新的成分。现在,每回散步,我的默认路线,一直都包括这座古寨。有时,还会在古寨旁的风水池边伫立片刻,对着粼粼池水,以及浸在水中的月亮,回味当时情景。
一个不得不承认的坚硬事实,即便没有葬身火海,这些空置的旧宅老院,也必将在汹涌的乡村城镇化浪潮中,倾覆于推土机的铁铲之下;或者更早时候,在南方潮气的侵蚀下,在某一次台风天中暴毙。无论哪一种,似乎都不必历经太久的等待。每次去买油炸花生,要从另一座围屋边穿过。听说这是块风水宝地,叫“牡丹地”,寨子也叫“牡丹寨”。每一次,我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瞅几眼。这朵“牡丹”的“花蕊”尚坚挺,“花瓣”已明显枯萎。由于建筑质量比一围低了不止一个档次,二围和三围的墙体严重剥落,大多摇摇欲坠。渐渐撤离了日常的老厝区,颓圮的速度让人惊心。倘把全程拍下来,弄成快进,绝对是一部震撼的灾难大片。
我们这一代,仿佛是新和旧两个乡村的见证者。我们成长于旧的乡村,在那里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童年的种种经历,奠定了我们生命的底色,拼凑出关于乡村记忆的图景。稍大之后,乡村扩张的步子从没停过,且呈加速度之势。这种节奏下,老厝区的最终消亡,肯定成为乡村发展史的必然情节。与一座座老厝一同被遣散的,还有藏在墙缝里的一个个五光十色的故事。这些变迁,年轻人并不在意,但我总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在我看来,“家乡”其实是非常笼统的,真正系着某一颗心的,只是其中不多的载体。换一个角度来说,所谓的家乡,其实是经常被缩小的,有时仅仅减缩成一座宅院,一个旷埕,一条石路,甚至仅仅一株寒梅,这里面充满着某种单一对应性,正像余秋雨在《乡关何处》中写道:“思乡往往可以具体到一个河湾,几棵小树,半壁苍苔。”这些介质一旦失去,乡村的影像也就模糊了,故乡也就不再是一个人的羞涩处,和最大的隐秘了。
六
近些年,每次外出,我都会顺带关注外地的一些村落,时间允许,还像鱼儿一样,游遍村庄的各个角落。江逝一带,老厝区如日历上的废纸,被粗暴撕下。好多属于乡村的基本构件,都被剔除得干净利落。能够幸免于难的,仅仅是一个行政意义上的村名。原地上重新生长的楼房,统一规划,规规整整,连屋顶的琉璃瓦,也是同一种形状与色调。对付大片弃置的老厝,推倒重来的方式,是最经济、最商业的。单位对面这个村庄的明天,或许也将如是。而那些香火旺盛的老爷宫,还有众多老祠堂,它们将何去何从?
关乎潮州人的精神信仰的神庙,遍布乡村的各个角落。南宋淳熙八年(1181),诗人杨万里就任提点广东刑狱,平定梅州之乱后,就有了潮州之行。看到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神庙,颇有感触,还写了《神堂铺前桃花》一诗。近千年过去了,潮汕地区依然是一个离神明最近的地方,神庙依然随处可见,庙里的神灵地位坚固。
说起潮汕人“拜老爷”,学问实在太大了,不同时节,有不同的“老爷”要拜,范围之广,涉及神明之多,超乎一般人的想象。听说有的外地女人不愿嫁入潮汕地区,原因竟然是担心进入家门后,无法传承婆婆的衣钵。我参加过这个村的几次游神赛会。表面上是抱着入乡随俗的心理,骨子里却是出于对巡游路线的好奇。村里的老人讲,他们村“老爷宫”里供奉的“大圣爷”,原籍在我们单位后虎岽岭背面,因为地处偏僻,香火寥寥,经常饥肠辘辘,没办法,只得托梦一乡间布贩子,挑来这里落户。每年正月十四,村里浩浩荡荡的游神队伍,总是一大早出发,抬着神像登上虎岽岭,让神灵眺望家乡。可惜山路崎岖难行,近些年更是被杂草吞没了,队伍只行至虎岽岭脚,就顺着古官道折回,因而一直没有机会体验最原初的“老爷望乡”版本。
又想起几年前这个村计划迁移菜市场的事。菜市场原在老爷宫前,周边民房密集,空间逼仄,每逢祭拜日,供桌连成一大片,购物与祭拜互相影响。村干部相中省道旁一处空地,清除杂草,填平沟壑,准备规划为新市场。新址附近也有一座祠堂,年代久远,容颜苍老,怎么看都与未来的新市场有一种违和感,村干部打算连带将其拆除。很快,整个“房头”(宗族分支)的人召集在一起,跟村委承诺,在新市场建成之前,他们抢先一步,把老祠堂里里外外修复一遍,让老祠堂摇身一变,成为新市场一景。原本“房头”中关系很僵的人家,还因为这一次的“众志成城”,和好如初。
这个村的十余座老祠堂都基本保存完好,只有大路边的叶氏宗祠,省道扩建时被拆除。据说祠堂的墙体,多以糯米浆拌贝灰沙土夯就。依靠糯米浆这种强力粘合剂,古墙体历数百年而坚牢如初。密集的祠堂,体现着宗族的凝聚力,彰显着潮人“追宗怀远”的情怀,让人看到了这背后延续的传统之力。作为乡村的公共场所,祠堂的功能至今仍然发达,很多人结婚,还在这里摆酒席。平常日子,祠堂是老人们的“闲间”,表现得很亲民。乡亲们一有空就凑到祠堂,泡工夫茶,下象棋,玩纸牌,奏潮州弦乐,其乐融融。村子每天发生的大小事情,也及时在里头获得梳理与评判。一有大型活动,如议事、祭祖、举办丧礼等,祠堂又闪耀着庄严祥和的光芒。
陈氏一族的祠堂,灯笼字分别是“颍川世家”“忠顺世家”“秋溪世家”,阐明陈氏一脉从河南祖居地颍川,经福建莆田泉州,再到海阳县(今广东潮州)怀德乡秋溪都,迁徙路线一目了然。当河南等中原地区的宗法传统早已遗失时,这些习俗还在潮汕地区沿袭着,备受民俗学家瞩目。
散步时,每与祠堂擦肩而过,我都心怀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