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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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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5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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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动生命的琴弦聆听岁月的声音——金国泉散文《一曲终了,病退人安》的复调式书写

“我认为真正意义上的散文或者说文学意义上的散文是作者对当下正在发生或过去发生当下突然因某种情绪、某个情景拨动了琴弦一般地不得不让作者产生的一种思考,一种生活感受,或者说生命感受,从而折射出的一种生活体验和观照,甚至是对生存或存在的独一无二的自我认知。”作家金国泉在他的评论《散文要经得起历史和时间之风的一再吹打》(见《文艺报》2020年5月6日02版“理论与争鸣”)中的这句话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回响,从他近期刊发于《福建文学》2024年第9期的散文《一曲终了,病退人安》,更是可以窥见其真谛。

《高山流水》《广陵散》是中国古典名曲,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为我们展现精神领域里的艺术图景的同时,又充满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息,但其得以千古流传的背后有哪些隐秘,并不为人所知。金国泉老师就提出了一个发人深思的命题:“这历史性的拼命一砸,琴会碎成什么样子?有火光?有哀鸣?是逃逸?是颤抖?”抛出问题后,作家没有直接正面书写古代历史上着两架非凡之琴被砸碎的故事,而是以古代作为超越世俗表演技艺的弹琴禁忌说起,其背后“直接浸润着听众与观者”,不仅如此,君子以琴养德、以琴正人心,很顺畅地就讲述了孔子以琴退兵、诸葛孔明弹琴退司马仲达的历史典故,通过双重性的甚至多重性的叙事,让我们看到了人、个体的生命感悟以及那个时代的局限性和非正义性。“伯牙与钟子期也是如此!”,从而过渡到作品所讲述的高山流水觅知音背后的思索。

历史不是由大事件构成的,最普通民众的思想情感同样是历史非常重要的一部分,甚至很多时候,他们更能代表历史的某种真实。作家通过这种复调式书写,强调了一种根本性的平等,致力于呈现被大历史所遮蔽的种种生命存在。没有写重大历史,只是写伯牙弹琴、嵇康奏乐,只是写对这些人、这些事、这些历史后面的人性拷问。作家在强调个体的双重性的同时更注重个体的多重性,通过对历史的思考、探究,从而生发出那个时代非常重要的复调的一部分,构成了对砸琴这件事的认知。“这便是《高山流水》以及所有‘高山流水’之高了,高到了空气稀薄。我在想,人心被正之后,身体是不是就受到了重创,钟子期自成为伯牙知音之后不久便匪夷所思地病了,以至离世,爽约中秋。伯牙的那个中秋之夜比之那轮明月,实际还要孤独。”读到此处,令人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正如作家、学者梁鸿所言:“文学不是给你一个唯一的东西,而是给你无数个唯一、无数个真理,让你知道真理是多个的、多项的,而不是唯一的。”

作品里写到最多的词是“知音”,共有38处之多。伯牙苦寻才得到钟子期这个知音,随着钟子期离世为什么不再去寻找呢,难道世间再无知音了吗?孔子以琴音退敌,难道他与疑心病十足的司马懿成了知音么?《高山流水》知音稀,而《广陵散》知音众,这又作何解释?关于知音一词,AI给出的答案是:知音的典故出自古代中国,最著名的便是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知音一词后来就成为了形容朋友之间深厚情谊的代名词,现在引申为知己、赏识之人、知心朋友。提到知音,金国泉老师就想起自己曾经写过的一首散文诗《高山流水》,并按照伯牙的逻辑,认定自己不是他千年后的知音,《高山流水》难以纠正我们这些平凡人的那颗平凡之心。是啊,世间本就赝品多,谁能辨真假,真的谁又能懂得呢,“知音总归是稀疏的,何况是从高山上流淌下来的呢!”作家由此坚信,“一切均不可否认地以大地为依归,大地是我们最初与最后的知音。”但我注意到,“知音”一词也有引申之意,比如通晓音律的人、对作品理解的人,不是吗,“同为阳春白雪,《高山流水》除了大地外,只有一个知音,而《广陵散》却万人空巷。”金国泉老师认为,“《广陵散》实际上也只有一个知音,那便是嵇康。”我在想,能够通晓音律的人是这首曲子的知音、是弹奏这首曲子的人、是理解这篇作品的人,其他都是听众而已,“只有一人能将其弹奏成妙品,几无人能右,其他皆为听众,听者众而已。”

金国泉老师在作品中将这些多种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他们之间是一种对话的、辩驳的,甚至是相互消解的一种存在,对话和消解中各种声音又都是平等的、同等的、重要的,从而最终形成众声喧哗的艺术景观。这种复调式书写,不是要确定某一真理、某一种唯一的答案,而是要试图通过对话和消解、通过众声喧哗来挖掘通往真理的多个路径,并最终消解唯一的真理。也许我读到的“知音”,是伯牙之于钟子期,是孔子之于宋人甲士,是武侯之于仲达;但我读到的“知音”,更多的应该是伯牙之于《高山流水》,是嵇康之于《广陵散》,是他们才有了这两首名曲,也许就是作家所说的那样,“每一部历史都是知音的历史,而每一次杀戮又都是知音的杀戮。砸琴也是在杀戮。”

“古人研得,音乐像药物一样,可以治病。”作家进一步来探究两架非凡之琴被砸碎的深层次思考,音乐既是古琴本身自我的存在,更多的始终是古琴的附体,挥之不去。生活中,音乐与人的心理、生理有着密切的关联,早在两千多年前的中国医学巨著《黄帝内经》中就有记载,我们在聆听中形成曲调、情志、脏气的共鸣互动,达到动荡血脉、通畅心脉的作用,所以有“五音疗疾”之说。翩翩而来的音符,可以深入五脏六腑、浸入心肺脑髓,可以感染、调理情绪,可以使人百病不生、健康长寿。

因此,这篇散文作品读来如茶如酒如琴声,有醍醐灌顶、舒神静心之感。

“她的复调式书写,是对我们时代苦难和勇气的纪念。”这是诺贝尔文学奖授予白俄罗斯女记者、散文家斯维特拉娜·阿列克西耶维奇时的授奖词。复调可以说是一种哲学观,它相信每个看似单独事物都存在着内在的多重性;复调,更是一种抵达心灵深处的书写。鲁迅就曾评价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就是要拷问出真实下面的虚伪,他这接着要拷问出虚伪下面的真实。”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读了金国泉老师的作品,有一种和谐交织、同声共鸣的音乐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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