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理想

珠颈斑鸠

树下，一只斑鸠在啄食

它慢悠悠地向前踱去

它从树上下来，不担心有人走过

这是它的领地，它又咕咕叫了几声

你看它的眼睛，它脖子上

还有更多的眼睛让我们看见

它这样踱步，啄食，咕咕叫几声

像一个僧侣

走出庙门，让我们对一种事物保持

神秘，让我们相信

我们看见的

只是一个表象，在它的深处

有另一个世界与我们平行

它回到树上，在枝条上一动不动

是我们听不见

它内心强大的声音。想想我们与一只斑鸠之间

有些什么难以忘记的东西可以说出来

寒气降临

今夜的江南，寒气降临

我们无数次谈到季节的异常

比如秋日如夏天，冬天如秋日

是的，谁都管不了天空

活着就要接受诸多异常

我们还会悲观地说起地球末日快到了

这个时间中的话题

一下子沉重了，我们有爱的后辈，他们

如果不幸进入这个灾难

那我们该多么痛心。是的，人有爱

但只有人拥有，神创造人时为什么不给点天空

寒气降临，这一种牢骚

在正常的冬天里发出

冷空气来自北方，有北方的朋友说过

他们早就下雪了，结冰了，穿上了厚厚的衣服

雪景这么地美，冰那么厚，雾凇多么好看啊

轮胎上的防滑链咔咔作响……

寒气降临，有人不敢出门上班，怕下巴被冻掉

但生活比下巴重要

今天的阳光很好，八分钟前，这些金色的光

温度还异常地高，谢谢它给我们温暖

晒干了风中飘扬的被单

还有高温，朝霞，余晖……

我静静地坐在家里，看阳光一点一点

移动，锅里在煮着甜甜的红薯

我还没发觉水被烧干的异常，不粘锅里

沾满了黑黑的水渣

今晚吃什么的想法，已中断

我的理想

我的理想是要到达这个漆黑之地

翻过几座山

我坐在满是故事的山顶上休息了一天

风带来了我想听的

在这样一个日子里

人生总显得短暂而愉悦

我对这一天

非常满意，我在晨光升起时下山

夕阳落下时到达谷底

在这远离灯光的日子里，我已分不清

这两种红光的意义，我因此流泪

但我不是一个命苦的人

我要去那个漆黑之地，在黑漆漆的土地上不停走着

我手里的木棍

会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我在黑暗中仰望着更大的黑暗，我觉得很美

但愿

但愿你是一个人

但愿我这列火车，一直在奔驰

铁轨锃亮，没有疾病

但愿你自由地在一块土地上

养一匹浑身鬃毛的动物

你给它梳洗，再种上一亩小麦

但愿你忘记了我，而我

是多么地想见到你

但愿你所有的语言在把我养大

而我已不在田野奔跑

你说：你一直养不大

但愿你不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

已经老了

她已不再种田，在家擦着饭桌

但愿你的语言让我明白

苦恼

是另一个准备回家的人，他离踏进沙漠

还有一天的时间

但愿我们这样说话的时候

是同一个人

你到了山顶就得回来

你到了山顶就得回来

不要给山顶之外的事物取名，你在山顶

喘几口气，想几件内心的事就够了

你到了山顶已经很不容易

吹着那些风，感受一下远处就够了

人在世上

称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到了山顶就得回来

雨下大了会淋湿我

雨下大了

会淋湿我的衣服、鞋子

这时

我正在赶路

我的皮肤

会有些寒冷，我的内脏会

失去了保护

我会生病，要看病，吃药

我还有工作要去完成

我还有亲爱的小狗

等着我

打开家门，抱一抱

让我坐在沙发上

它坐在我腿边

静静地靠着

可

雨还是下大了

大树

大树已不再生长了

它的黑影

将在那儿黑着

有人试着爬上去

或坐在树下

不再眺望什么

他们各不相同

但大树

在这个地方

已不再生长了，它没有死去

甚至

它有一大片土地

让它的根

无限地吮吸

在那儿一直黑着

直到离人的思想很远

黑点

一个黑点出了

这扇门

又去往那扇门

也许他

在拐弯处换了

一个他

在门里门外

走着，只留下

一个黑点让人看见

在更多时候

他有了身体

跟熟人打招呼

叼一支烟，哼一段曲

提一袋新鲜的蔬菜

笨拙地寻口袋里的钥匙

留下一阵

金属碰撞的声音

其余的

什么都没有

相等

我轻易地摘下菜叶

给笼子里的兔子吃

它嘴唇翕动，吃着一个陌生人

送上的食物

它饿极了，又站起身，前腿

搭上笼子边缘

“好可爱的灰兔”，我指称它

实现一个人的愉悦

我还想给它

吃更好的

红烧肉，炸鸡腿……

昨天的太阳与今天的

没什么不同

我们是相等的，然后忘记它

月光

在月光里做针线活的母亲并不是月光

在月光中痛哭的人并不是偎着母亲倾述

这个天外的虚无之物，我们观看它，利用它

一切的称呼都很美

但它，确实不是一个母亲

有人会解释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