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取故乡的时光,跋涉童年的高原,迂回天命的寂静,蓦然回首,无论是匆匆的早晨,还是清闲的中午,以及落日的黄昏与幕前雨后,不免牵着生活的歌声,相向而行,随手捡拾曾经的记忆,然是渐行渐远的渴望。
老屋里
老屋里,是“老屋”村民小组的代称。地处黑水镇凉村村中段,东邻本村上凉组,南近尧坪组,西接鲁坪组,北相斜岩村与乌江边缘。这儿四季适宜,松风漫流,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可谓:四面青山松涛浪,南高北低呈走向。玉燕春来高巷子,返首相思折中让。屏风遥想穿洞面,霸王乌江泪惆怅。若问楚汉何是道,燕坨山岭向刘邦。
相传:“刘邦得天下,虽有他自身的能耐,但也离不开吕雉的作用。自玉皇大帝封山后,燕子春来‘高巷子’,相会‘燕德亭’,静养身心,修德明智,感动天神,然赐‘天下绝美’。绝美之下有个地方叫‘燕坨’,坨边有个‘宴会亭’,是燕子东去西来,北往南回的驿站,或途中休憩与静思回顾之地,常为燕子出行指点迷津……后来,吕雉为‘天下绝美’转世之女,以配刘邦正夫人,不管是刘邦取天下,还是把持政事,她每皆棋高一着,从容不迫,破人奸谋,化险为夷。”
且说老屋根由,原来也不叫“老屋”,是叫“凤音堡”或“凤膺堡”。一是山势走向如凤凰飞翔;二是鲁氏源流岐周,为周公之后,郡望扶风,以记老根。《史记》载:“武王定天下,建立周王朝,封周公旦于少昊之虚曲阜,是为鲁公。公留佐武王,其长子伯禽袭位。因食邑岐周,居为上公。”岐周,即岐山一代(现陕西凤翔、岐山、扶风县等地)。据《鲁氏根谱》载:“周公至倾公,历鲁二十五世,三十四位国君,长达七百九十年。其后昌隆,分繁各地,除续姬姓外,也有因职、因地等而姓。三桓(孟孙、叔孙、季孙)之乱,至周灵王(550年)时,夫有叔孙少子应烈难于受封,以国为氏,改‘姬’为‘鲁’,‘鲁’始之来也。”
后于明朝入地,为明昭穆,熟记源头,以传“凤翔”来音,取名“凤音堡”。因再得发吉,拓展异地,便作血脉之根,于是叫“鲁家门”,或“老屋里”,简称“老屋”。解放后,办初级社,合并到上凉组,其中大伯家并到中凉组。体制下放前,又重新拨回原地,单独成立老屋组,以沿袭至今。
老屋人口不多,十几户三十多人,共有两姓人家:一则鲁姓,二则王姓(祖籍汆坝),两姓并排而居,鲁姓居右,王姓居左。其实,现在的王姓之地,原是崔氏之地,因王氏入赘承传,其“崔家”自然更为“王家”。
老屋里,先辈的福地,生命在这里诞生,故事在这里成长,梦想于此飞翔。小时候,我常在水井洞、沟里、麦田堡、打油堡等地望牛捡柴,有时也忙里偷闲,躺在那些光滑的石板上,双手枕于后脑勺,总想着山外青山楼外楼,包括乌江流向远方。漫过童年,淌过青春,游到山外时,突然发现有一股无名的根总是牵着我对故乡的回望,时间越长,思念越深。
老屋是我诞生与起航的源头,我用其为创作的笔名,意在记住故乡,记住童年,记住永远!曾有人访谈的时候,问:“你笔名是怎么来的,有什么含义?”我说,故乡就叫“老屋”,那里是我的根,既有先辈的坟墓,又有童年的故事,包括青春的梦想,以及创作的灵魂与归宿。今后,无论走到哪里,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人问我,我都会欣然地回答——我的故乡在黑水镇凉村村,有个小地名叫“老屋”。
青山育水,水养青山,白雪飞来,春风送往,梦回童年遥山望,再看乌江亦清流。
老屋,精神荡漾的故乡。
学堂堡
学堂堡,是我小时候读书的地方,也就是现在的松柏完小。但看历史演变,可分为清朝时期的老屋学堂(老屋里)、民国时期的石项学堂(石项庙)、解放后的红星完小(学堂堡)、改革开放后的凉村小学(学堂堡)、二十一世纪的松柏完小等五个历史阶段。在“凉村小学”迈向“松柏完小”的过程中,曾得贵州省农业厅赵为武同志在沿河挂职副县长期间的关心,牵线搭桥香港中国星火基金会驻贵州办事处马元山先生亲临学校考察,同时征得其基金会名誉顾问黄运珍女士支持,捐资10万元,拆除旧房,就地重建280平方米的教学楼。
再说学堂堡,其实原来没有名字,而是以“后头堡”总归代之,至于为什么,听说:“过去,‘上凉’组是杨家住地,因杨家忠烈,皇上恩赐‘太子太保’,因其住在一个堡上,于是称为‘杨家堡’。杨家功高名望,为后继有人,将相连的山堡命为‘后头堡(保)’……自从石项学堂迁到此地,又单独剥离出来,取名‘学堂堡’。”
这里以清而名,以幽而雅,以松为贵,以杉为荣,以锯齿草而富,以映山红而鲜,梭萝暗淡,樟楠竹青,紫薇金菊,秋桂寒梅,满园芬芳,自成独特而优美的环境;四季和悦,时时清风,闲静舒适,开卷有益,是一个读书的圣地;走进学堂,走进幽静,走进思考,走向遥远,微风漫谈天下事,淡墨书香理中理;青松挺立咏寒梅,赤诚肝胆照千古。
学堂堡,我曾经发木的地方,如果说老屋是我人生出发的第一站,那学堂堡就是我人生航行的风帆。回想上学第一天,因没有报名费,听从父亲安排,说:“你去给老师说清楚,书学费就暂时赊起……”母亲接着补充道:“最多等十月间就卖羊子来拿,不会拖得很久。”
走进学校,见到老师的第一感觉,非常羡慕他们穿得好,虽然其中有一位老师屁股上也补了两个“方块”,但看起来很顺眼,干脆利落,不像我衣服那样补丁重重,还有露馅的地方。
生于故乡,远离故乡,谁能忘记故乡?二○一一年,我调到黑水工作,虽说还没有正式选举,但会上已初步作了分工,教育是我分管的其中之一。分工后第二天,我就接到信息反映,说:“松柏完小没有水,食堂非常恼火,是借学生上学顺便从家里带来用……”我听了非常着急,于第三天找到相关部门汇报情况,当即得到领导们的高度重视,答应解决水池和水管问题,并且马上落实。之后,伴随工作的推进,以及发展的需要,又逐步解决了教师宿舍的遗留问题及食堂的规划修建之事。
母校,精神财富的源头,迈向远方的启明星……每当春天到来,我会像燕子那样飞回故乡,点燃生命激情的春天。
学堂堡,心灵温暖的巢穴。
黑水场
黑水场,承接“沿河”与“官舟”的中转地,借“326”国道成街道,是黑水经济贸易的中心场所,以“3、8”为赶场日期。相传:“黑水兴起赶场大约在清朝中期。民国《沿河县志》载:‘场别黑水,距城二十五里,赶场日期三·八。’起初,这里是为南来北往的驿站,亦作进入沿河的重要关卡,人们常在这儿歇脚,或等待通关的回批。后来,随着交往的发展,便成了赶场的集镇。”
在我的记忆中,黑水场就是一个卖“洋油”“洋纤”“盐巴”“糖精水”的地方。至七十年代,这里所存在的机构有人民公社、医院、信用社、合作社、粮站、收购站、学校等,后至改革开放,到一九九二年“建并撤”,又相应增加了工商、税务、国土所、计生办(站)、农推站、水利站、畜牧站等办事点与政府服务部门。
记得第一次赶黑水场,随父亲一道,他说:“今天合作社要开交流大会,我们早点去……”路过街头,人群熙攘,独有合作社当门十分热闹,许多人围着台子拥挤,台上有两个人,手里拿些票据,面对“千手观音”的渴望,好像是随机发放,而又有所选择。父亲叫我在外面等着,随后挤进人群得了一张票,买到一碗牛肉。我靠在路边,一个老汉站起来,看我碗里,说:“你那碗比我还得多点!”接着用舌头舔手里的碗。
第二次到黑水场,那是一九七六年九月,随父母参加毛主席的追悼大会。路过街头,异常宁静,即便有人赶着开会,也只顾走自己的路,谁也不与谁搭理,似乎一切都在经历一场大事,似乎人人都在悲伤恸哭。之前,我在家里见母亲擦过好几次泪水,特别是有一天晚上,母亲念起这事儿时,父亲说:“逝世和死不是一样吗?”母亲马上纠正道:“不能说死,要说逝世!”原来,大队传达的精神是:“既要继续搞好生产,又要做好深切悲痛,在家里不要乱议论!”
追悼大会在公社后面院子(现派出所)里召开,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与布置,就搭了一个会台,中间挂着毛主席像;也没有什么座位与各队间隔之分,多数群众是自带的稻草垫子,或干脆脱鞋垫坐。会议宣布开始,全体起立,默哀三分钟,顿时一片庄严肃穆……默哀结束,许多人放声大哭,经台上大声喊话以及民兵的招呼才得以安静下来。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将眼睛擦得红红的,单说母亲身边那位老人,就多次流泪,拭泪衣角湿透,直至会议结束,依然泪眼模糊。
后来,随着岁月的成长,我常为父亲代劳,赶场买“洋油”“盐巴”等,以至离开学堂堡到黑水读书……每当去场上散步时,亦如灶后头到灶门前,特别是每个学期供应学生三十斤(大米十四斤,面粉十六斤)粮食的优惠政策普照,让我对粮站(现敬老院)异常感兴趣,以致不时去那儿玩耍。其实,更多的是去榨房里,常见那些油匠不穿衣服,或穿着“浆壳”衣服,三个两个的、换去换来的、飞起飞起的打油,尤其是那碾房里,三五个牛拖着大石轮,周而复始地转着,它们用一只眼睛看路,另一只眼睛被蒙着。听榨房工人说:“牛怕进榨房,人怕落暗塘……”原来,那合作社的“交流大会”,多数是榨房里的“无用牛”的最后贡献。
日月流转,时至今天,虽然我们赶上了幸福生活,但时代的浪潮总在回荡岸边的艰辛……真情亦然萌芽,创造再度出发,珍惜慢慢升华。
黑水场,灵魂穿越的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