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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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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4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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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说兴江诗词的“恒”与“变”

2013年秋,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古镇卫城莫之贵老先生家里,我极为意外地见到了一部名叫《满程雪雨满程诗》的集子。信手翻阅之际,莫老告诉我,这本诗集的作者陶兴江是卫城青龙人,很年轻。因为被集子里面的作品所吸引,我就从莫老那里借了回来仔细品读。出于对集子中许多篇什的钟爱,不久后我还写过一篇体会,取名《略谈“狂士”的“狂诗”与诗论》。在对他的“狂诗”予以肯定的同时,我也对他的诗论提出了一些商榷意见。

后来我和兴江成了好朋友,但我们见面的机会一直少之又少,网上交流也不多。十年之后的2024年夏,我收到兴江发来的一组诗词稿。认真读了几遍,两相对照,我发现他的这组诗词作品,跟以前那部集子里面的相比,在时间纵向上呈现出“恒”和“变”两个特征。以下稍微展开。

诗词写什么和怎么写,每个作者都有自己的偏好和“定式”,外因很少能够发挥决定性作用。具体到兴江的诗词作品,首先应该明确,“恒”这一特征,是值得充分认可的。

(一)风格依然豪放

在《满程雪雨满城程诗》中,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找到诸多豪气干云的诗句。

如“天空地阔任我行”(《致人》),“弃重身轻如云燕,挥羽直冲九重霄”(《致友正光·二首之一》);如“叱咤风云威凌霓,吞吐河岳气冲天”(《潜龙吟》),“举目四望笑风云,仰天一笑傲古今”(《赠江文》);如“戛然长啸风雷动,天下谁敢与争锋”(《咏松》);“弯月成弓射北斗,啸气为剑舞西风”(《寄人》);再如“纵横天地恃雄才,吞吐日月舒壮怀”(《清明赠人》),“猛浪千顷吞日月,狂澜万丈卷乾坤”(《题天涯海角》);又如“纵马中原笑霜风,横鞭北斗凌岱嵩”(《江城中秋寄黔中诸友》)、“纵览三峡非桨意,横绝四海乃帆心”(《偶作》),等等。这些作品,颇有一种纵横四海、睥睨乾坤的豪情。

从兴江近期发来的这组作品中,我们依然能够领略到鲜明的豪放特色。

如“俯首观天下,朝吾百万峰”(五绝《高楼即景》),“舟行天地让,棹引斗星从。浪起诗千壑,云升画万峰”(七律《题乌江源百里画廊》颔联和颈联);如“掌上锄天地,田间种古今”(五律《春忙》颔联),“大笔书天地,豪情动汉唐。冲霄开口笑,宇宙入诗囊”(五言排律《秋游黔灵公园十四韵》末两联);如“乾坤衔巨颚,日月嵌深眸”“霸气三千里,雄风五万秋”“胆壮擎天宇,情豪揽地球”(五言排律《登青龙九头大坡十四韵》第二、五、十三联);如“绿树环楼高万丈,黔中岂少顶天材”(七绝《访王伯群故居》),“东风揽槛三更喜,北斗窥窗一世痴”(七律《春夜》颈联),“雄姿画外三千仞,霸气诗中九万行”(七律《重阳赋菊》颈联);如“赤日千钧轻掌上,蓝天万里窄眸中”“总揽烟云归笔底,斜挥墨卷大江东”(七律《霜降登楼》颔联、尾联);再如“腰悬日月心声壮,足踏乾坤胆气粗”(七言排律《百花湖赏景十一韵》第九联),“龙盘有迹雄三界,虎踞无声慑四方”“擎天掌上移星斗,驭海毫端佐帝王”(七言排律《谒李端棻墓十二韵》第三、五联);又如“万里黄河吐海,千重金浪吞山。百代纵吟雄要塞,十面横行壮险关”(《破阵子·黄河》),“正射雕云顶,千山飘雨;屠龙浪底,万壑飞霜。脚踏南辰,腰悬北斗,手到擒来明月光”(《沁园春·立秋》);以及“乘云上,登高过粉墙。任枝长千仞,垂星挂斗;香清万里,透岳穿江。日出眸间,风旋掌内,横扫乾坤卷帝王”(《沁园春·咏菊》),等等。

阅读上述诗词作品,我们依然能够体会到字里行间的万丈豪情,产生一种荡气回肠的感觉。

(二)视野依然宏阔

在兴江这组诗词作品中,没有抒发“小我”幽怨。反之,则一如既往,也是一些足以反映宏阔视野的篇什,五绝《高楼即景》是这样,五律《题乌江源百里画廊》是这样,写农事的《春忙》同样也是这样。兴江家乡的青龙九头大坡,虽是一处自然景观,通过作品,同样彰显了雄浑壮美的气概。

菊花,从古到今都有不计其数的文人雅士在吟咏、讴歌,不过绝大多数作品借助它,表现出的都是一种宠辱不惊、淡然处之的情怀。兴江的七律《重阳赋菊》、词作《沁园春·咏菊》,却有一种霸气,这是不易见到的。稍微夸张点说,这两篇作品跟唐代黄巢的《不第后赋菊》,在气魄和格局上隐约形成了一种跨时空照应的关系,或者说更宏大——那首诗仅仅局限于“我花”与“百花”的较量,试图“力压”而已。当然,这里说的气魄与格局都不是主题,而只是风格——黄巢菊花诗的主题,是其作者在极端困厄下“逆反”心迹的流露。其后来由心到行,在唐末发动起义,掀起了一场浩大的血雨腥风。——这是后话。

(三)依然关注历史和现实

广泛地看,山川鸟兽、雪月风花无不可入诗入词,包括其他文体,但到具体的作者,怎么取舍则是个性化非常强的事情。在笔底,兴江更倾向于刻画具有历史影响力而功勋卓著的人物。读过兴江散文的人都知道,哪怕其中极个别人后来走向了可嗟可叹的道路,他也能秉持一种客观公允的立场,阐发自己的见解。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在兴江笔下,更值得认可的是一种独立思考精神,一种不随大流的胆气。

在这组作品中,黔省先贤有李世杰、李端棻、王伯群、周西成等等,神州胜迹有黄河、昆仑、长城等等,家乡风物则有百花湖、红枫湖、青龙九头大坡、轿子山(与石美人)等等。面对这些抒写对象,兴江的笔触是自豪的,也是真挚的。

兴江诗词作品在时间纵向上的“变”,同样也是积极的,值得予以充分肯定。在押韵之外,古体诗没有严格的格律规范,写起来较少压力,近体诗不然,摆不脱格律的束缚。

(一)从不拘形式到恪守格律

毋庸讳言,在《满程雪雨满程诗》中,我们较难找到完全符合格律规范的作品,哪怕其中许多作品的情感、立意和韵味都值得首肯。当时,兴江秉持的理念是不在乎格律,认为那是小诗人才热衷的雕虫小技。他原文是这样的:

三等诗人重格律,此类诗人比比皆是;二等诗人重意境,此类诗人百里挑一;一等诗人重格局,此类诗人凤毛麟角。如读屈原、陶渊明、李白、苏轼等人之诗,便觉格调高雅,处处流露国士风度、隐士风度、骑士风度、绅士风度;一读刘邦、曹操、完颜亮、毛泽东等人之诗,顿觉器宇不凡,处处透出英主风范、悍主风范、霸主风范、雄主风范。

作为商榷,我也在前面提到的那篇文章中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作者列举的诗人,绝大多数的确属于古今诗人中的佼佼者,他们的一些不囿于格律的作品也确实是好诗,不过这似乎不代表他们对格律不懂或轻视:有的诗人所生活的时代,诗歌的规范(今天的格律)还不很明确和具体;有的诗人在其少数作品“出律”的情况下获得好评的同时,其合律的作品获得的成就更为显著。刘邦的《大风歌》确实没有受制于任何诗歌创作规范,其胸襟的广大一般人确实难以企及,但在历史定位上,似乎很难把他跟诗人扯上关系。

在该书序言的结尾处,兴江还提出了这样的观点:

读者读诗,重在读人。然而小诗人受诗所欺,作茧自缚;只有大诗人才敢欺诗,天马行空。故小诗人写诗,只见其诗不见其人;而大诗人写诗,既见其诗更见其人。纵观诗史,不难发现:人受诗欺,难为佳构;人敢欺诗,常出好诗。

针对上述观点,我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这里的“欺 ”,按照我个人的理解,依然是对格律的在乎程度:率性去写,打破禁忌,不管一切,便是“欺诗”;反之,在格律里面亦步亦趋,生怕出律,乃是“受诗所欺”。与其说是大诗人“敢欺诗 ”,不如说是他们有了绝佳的意境需要表达,在具体的篇什中临时性地忽略格律,而不是他们不懂,也不是他们总是不遵从。假如真的有这样一位诗人,其所有作品都不讲格律,那么他(她)成为诗人的基本条件也就要打问号了。

我们观点的“碰撞”之处还有,比如对没有门槛基本无章法可循的现代诗,我就做了一番题外阐发。限于篇幅,不赘述。

(二)体裁实现了精细化分类,还实现了由诗到词的延伸

兴江这组诗词作品,包括了五言绝句、五言律诗,七言绝句、七言律诗,还有难度较大的排律,尤为不易的是,还包括词作。从格律层面看,每一首都中规中矩;从情感上看,都驰骋自如;从创作上看,都驾轻就熟,游刃有余。

(三)创作理念的升华

十年,是个不算太短的时间跨度,创作理念的升华,应该是兴江主动求变的动因。早期不喜欢格律,笔下作品更能直抒胸臆,创作过程毫无拘束之苦。但除非不热爱传统,否则涉及旧体诗词创作,格律是绝对绕不过去的。不遵从格律规范的五言诗、七言诗,我们可以说那是古体诗;当体裁需要细化或拓展延伸的时候,特别是需要涉猎词作的时候,格律首当其冲,也就没法再以“古体”称之了。

兴江主动向格律“看齐”,过硬的功力使得他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可以说较为容易地取得了成功。他的这组作品,在合律的前提下,没有为迁就格律而凑数的味同嚼蜡的篇什,形式(格律)上都符合规范,主题和情感蕴含方面,也都各有可取之处。

网络时代,便捷的检索查验渠道,让读者的阅读期待空前高涨。对唐以前的古诗,在欣赏其主题情感和意象意境之外,读者不会有太多苛责;对唐及其后流传下来的作品,也不会有太多诟病。唯独对今人的相关作品,稍入门径者,大概率会在不经意间举起格律这把尺子,挑剔打量,臧否得失。——我们没法回避和抱怨。

跟黔中大多数诗人相比,兴江的创作优势有三点最为明显:一是具有丰富的行旅经历,人文胜迹尤其是他关注的焦点,而且是独往独行的沉思,并非走马观花式的“到此一游”;二是他曾有过很多履职经历,尽管在某些领域有自己独到的谋略,跟主事者意见相左时却不会过于委曲求全,毅然去职绝不拖泥带水;三是性格乐观,能将部分经历转化为反推力,激发自己的壮志雄心,且越挫越勇。这些优势,共同决定了兴江诗词作品的豪放特质。

兴江诗词的“恒”,亦即豪放大气的风格,是值得某些过分纠结于“小我”得失的顾影自怜者看齐和取法的;在诗词创作队伍中,情况也一样。他的“变”,则又是值得我们欣慰的。兴江是一个多面手,在诗词之外,小说、散文和评论都是其所长,甚至还编写了多达十数册的系列作文培训教材。

回到诗词创作这个话题,兴江倘能在豪放风格的基础上,旁及其他,如进一步增加婉约风格或其他题材的比例,将会是一件锦上添花的事情。风格豪放的诗词作品,固然能让读者受到强烈的情绪感染,领略磅礴和大气,形成鼓舞的力量,但不能否认,这类风格的作品,似乎不太容易形成隽永的艺术感染力。豪放与婉约,两种风格应该是共生互补的关系,在同一作者的笔下,可以彼此映衬,相得益彰。历史深处,东坡先生以豪放知名,他的笔底下却不乏风格婉约的佳构,如《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现代社会,润之先生同样以豪放驰誉,他的笔底下同样不乏婉约佳构,如《虞美人·枕上》。其他例证,不多举。

深信兴江已经关注到这点,五律《散步》、七律《深秋》、词作《长相思·霜知秋》等等,都具有婉约特色。这是他努力的标志,只是比例上少了些。在今后的创作中,兴江若能将婉约作为开创另类风格的突破口,本着扎实过硬的功底,笔下定会更加异彩纷呈、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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