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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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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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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记忆那幽深且悠长的回廊里,总有一声轻柔的呼唤,能够瞬间触动内心最为柔软的地方,那便是 “娘”。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承载着我生命中最厚重、最悠远的情感,宛如一首古老而深情的歌谣,在岁月的长河里悠悠飘荡,永不停息。

小时候,娘就是那准时响起的起床钟声。晨曦刚刚破晓,第一缕光线悄然爬上窗棂,娘便会轻轻推开我的房门,轻声却笃定地说:“儿啊,可不能睡懒觉,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 那声音,恰似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心灵,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娘的心中,勤劳是立身之本,睡懒觉会消磨人的意志。于是,我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便能看到娘早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炊烟袅袅升起,娘在灶台前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早餐,锅里的米粥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散发着家的温馨气息。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娘的身上,勾勒出她勤劳且坚韧的轮廓。在我的童年时光里,这便是最温暖、最安心的画面。

随着我渐渐长大,步入青春期,身边的诱惑逐渐增多。有一次,我和几个小伙伴偷偷聚在一起玩纸牌,还带了点小赌注。本以为能瞒天过海,却还是被娘发现了。她的眼神瞬间变得严厉起来,那是我极少见到的严肃神情。“赌博这东西,千万不能碰,它会毁了一个家,毁了你一辈子。” 娘的话语掷地有声,让我瞬间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自那以后,我再未参与过任何带有赌博性质的活动,娘的教导,如同一座警钟,在我心中时刻长鸣。

20 岁那年,高考落榜的我满怀梦想与热血,毅然决定入伍参军。入伍出发的那天,家里挤满了前来送行的亲朋好友。娘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微笑,那笑容里满是骄傲与欣慰。她帮我整理着军装,不停地叮嘱我要听领导的话,照顾好自己。车子启动的那一刻,我透过车窗,看到娘的身影越来越小。然而,不经意间,我瞥见她背过身去,抬手擦了擦眼睛。那一瞬间,我的心猛地一揪,我知道,娘是舍不得我的,她的坚强只是不想让我带着牵挂离开。

在部队的日子里,我时常给娘写信,分享部队的生活点滴。娘虽然识字不多,但每次都会让识字的邻居念给她听,然后再一字一句地口述回信。那些信件,承载着我们母子之间深深的思念。终于,在部队驻扎的城市迎来一场盛大节日庆典时,我邀请娘来部队看望我。

那一天,阳光格外灿烂,已提干担任排长的我,早早地就在天津杨柳青火车站门口翘首期盼。当娘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时,我快步迎了上去。娘身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布衫,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脸上带着既兴奋又略带拘谨的神情。她的目光在看到我的瞬间,瞬间明亮起来,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走进部队小院,娘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与惊叹,她不停地张望着周围的一切,嘴里喃喃道:“儿啊,这就是你待的地方,真整齐,真精神。” 路过训练场时,几个战士正在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口号声震耳欲聋。娘停下脚步,看着那些挥汗如雨的身影,转头对我说:“儿啊,你平时训练也这么辛苦吧,一定要好好练,别偷懒,可不能给娘丢脸。” 我用力地点点头,看着娘认真的模样,心中满是温暖。

到了我的微波站台站宿舍,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洒下一片片明亮的光斑。娘里里外外仔细打量着,摸摸床铺,看看桌椅,还认真检查了我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内务。她笑着说:“不愧是在部队,啥都弄得这么齐整。” 随后,她从随身带来的包裹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她亲手做的鞋垫和一些家乡的特产。“这鞋垫我纳了好久,你穿着肯定舒服,还有这特产,你和战友们一起尝尝。” 娘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往我手里塞。

就在我以为包裹里的东西都拿完时,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神瞬间明亮起来,原本有些浑浊的眸子里此刻满是光彩。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再次探身进包裹。这一次,她的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呵护世间最为珍贵的宝贝。她的手在包裹深处缓缓摸索着,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温柔与慎重,像是生怕惊扰了沉睡其中的什么。

不一会儿,她捧出一个用旧布层层包裹的物件。那旧布虽已洗得有些发白,边角处还带着磨损的痕迹,却被叠得整整齐齐,看得出娘在包裹时费了不少心思。娘的手指轻轻捏着布的一角,动作缓慢而细致地慢慢展开,仿佛在揭开一个藏着无尽思念的秘密。

终于,20 颗香椿小树苗出现在眼前。小树苗的根部裹着一层湿润的泥土,那泥土黑黝黝的,带着家乡土地特有的醇厚气息,似乎还残留着家乡雨水的润泽。泥土上,细密的稻草像一道道温柔的绳索,仔细地缠绕固定着,那是娘为了让这些小生命能在长途跋涉后依然充满生机而精心准备的。

“儿啊,”娘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我,眼中满是温柔与期待,那眼神像是能看穿我内心深处的思念,“这是咱家乡的香椿树苗。”她顿了顿,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树苗的枝干,手指顺着枝干的纹理缓缓移动,像是在抚摸着我儿时的记忆,又像是在与这些树苗诉说着离别的牵挂,“我想着,你在部队,离家这么远,想家的时候,要是能看到这些从家乡带来的树苗,心里或许能好受些。”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把它们栽到部队菜地边上,等长大了,春天发了芽,你和战友们还能尝尝家乡的味道 ,就当娘也陪着你们。”

我伸出双手,缓缓接过树苗,手指触碰到那带着家乡泥土气息的根部,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与家乡紧紧相连。我抬起头,看着娘满是期许的眼神,用力地点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一刻,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画面:春日的暖阳轻柔地洒在部队的菜地上,那 20 棵香椿树茁壮成长,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芽尖泛着鲜嫩的红,弥漫着家乡独有的芬芳。我和战友们围在树下,欢声笑语,分享着这份来自家乡的温暖,而娘的笑容,也似乎在这香椿树的枝叶间若隐若现。

在部队的食堂里,娘看着餐桌上简单却营养的饭菜,不住地念叨:“吃得还不错,娘就放心了。” 她吃得很少,更多的是看着我,眼里满是慈爱。用餐时,不时有战友过来和娘打招呼,娘总是热情地回应着,还拉着他们一起坐下,询问他们的家乡、家里的情况,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短暂的相聚时光转瞬即逝,娘要离开了。送娘去车站的路上,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在部队要照顾好自己,听领导的话,和战友好好相处。” 在车站,看着娘登上车,我站在车下向她挥手。车子缓缓启动,娘的身影在车窗后越来越远,可她一直趴在车窗上,眼睛盯着我,直到车子消失在远方。

时光无情地流逝,岁月的风霜悄然爬上了娘的脸庞。85 岁高龄的娘身体越来越差,最终,还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在娘弥留之际,我赶到了娘的身边。娘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气息微弱却仍牵挂着我:“儿啊,你在部队的房子,还跟我去部队时的那样小吗?” 那一刻,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用力地点点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心里想的还是我,还是她这个远在部队的儿子过得好不好。

娘啊,您是我生命中的启明星,于黑暗中为我照亮前行的道路;您是我心灵的避风港,在风雨中为我遮风挡雨;您是我灵魂的栖息地,在疲惫时给予我温暖与力量。这一声 “娘”,我叫了无数次,每一次都饱含着我对您深深的眷恋与敬爱。愿时光温柔以待,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陪伴您、去回报您那如浩瀚海洋般深沉的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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