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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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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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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香

老槐树,就跟个历经了老些事儿的老爷子似的,稳稳当当在那儿戳着,守着咱这一方水土。嘿,你瞅瞅,它这年轮又多了五道印子,就像岁月写的信,记着这些年的事儿。去年冒出来的新枝子可欢实了,撒着欢儿地长,楞是把电业局的电线给压成了个弯弓样儿,那劲儿,就显它生命力旺实。打从光绪那时候儿,俺太爷亲手种下这棵树,眼瞅着就过了好几辈儿人喽。你再看那树冠,老大老大的,跟个大绿伞似的,稳稳当当能罩住半亩地。树干上,早先 “文革” 那时候儿刷的标语,早叫岁月跟槐花蜜给嚯嚯得不像样儿了,模模糊糊的,那些个斑驳的地儿,倒成了蚂蚁窝的 “大马路”,热闹得很,全是故事。

小满前后,好家伙,那槐花跟雹子似的,“簌簌” 地往下掉。娘一瞅见,麻溜儿地把竹筛子铺到院当心。那花白的花瓣儿上还带着早起的露水呢,太阳一照,亮闪闪的,跟撒了一地碎银子样儿。“槐树花性味苦微寒。” 娘嘴里嘟囔着,拿着个豁了口的搪瓷缸子,仔细地量着花瓣儿。这缸子沿儿上的豁口,还是 1962 年抗旱的时候,跟石头撞上留下的,那时候儿虽说苦,可乡亲们都憋着一股劲儿。晒干了的槐花,娘小心儿地装进青霉素瓶子里,瓶底儿还沉着 1975 年打井时带上来的黄泥点子,这黄泥,就跟大地派来的信使似的,装着咱村子这些年的变化。

西屋那架老纺车,就那么在角落里猫着,轴头上又长了一层绿不溜秋的青苔,就像在唠唠叨叨地讲着那些老掉牙的事儿。三十年前的棉线,还在锭子上缠着呢,就跟时间在那儿打了个盹儿。早年间,家里头不富裕,啥东西都金贵着哩。娘就会变着法儿地把槐花拌到榆皮面里,蒸出来的窝头,带着股子特别的涩甜味儿,那味道,就是咱日子的味儿,一辈子都忘不了。“这花开了就得赶紧抢,过了芒种,那蜜蜂都比人精,早把花儿采光喽。” 娘一边说着,一边用顶针轻轻划开槐花蜜,嘿,你猜怎么着?那琥珀色的糖浆里头,漂着一朵四瓣儿的花,跟 1990年俺结婚证上的钢印花一模一样,巧得就跟老天爷安排好似的,一下子把那些个美好的时候都串起来了。

东厢那腌菜的坛子,也不知道啥时候裂了道缝儿,酱汤子渗出来,把墙根儿的蝎子草都染成紫不溜秋的黑了,远远看去,跟幅画儿似的。坛子里腌着 1998 年的槐花酱,用玻璃片封着,上面还记着当年的天气情况:“5 月 12 日,槐花刚开,东北风 3 级。” 就这么几个字儿,看着不起眼,可就像把钥匙,一下子把俺的回忆都打开了。坛底儿还沉着个生锈的铜纽扣,那是俺小儿出生时候穿的百家衣上的,想着那时候儿,一家人都乐开了花,满是盼头。

清明上坟的时候,俺去给爷爷烧纸,没想到在墓碑后头瞅见新开了一株野刺槐。它的根顺着爷爷 1958 年挖的排水沟长着呢,就好像在找爷爷走过的路。树的年轮里头,还嵌着当年大炼钢铁的炉渣子,这树啊,可真是见证了咱村子的变化。俺把从拉萨河带回来的河沙,轻轻埋到树根底下,嘿,你还别说,这河沙里的石英颗粒跟咱老家黄土里的蒙脱石不知道咋的,就起了反应。兴许就是因为这,今年的槐花开得那叫一个白,白得透亮,就跟面镜子似的,好像都能瞧见 3600 公里外的布达拉宫金顶,一下子把咱老家跟大老远的地儿连起来了。

今儿个晌午头,电业局的无人机 “嗡嗡” 地飞过来测绘线路。那螺旋桨搅和起来的风,就跟只大手似的,把槐花吹得滴溜溜地打旋儿,跟下花瓣雨似的,好看得不行。就在这么个如梦似幻的当口,1962 年的抗旱水车、1983 年的黑白电视机、2019 年的 5G 基站,都在这槐花香里时隐时现,就像一幅老画儿慢慢展开。可最神奇的是啥?无人机摄像头拍到的光斑,跟 1999 年的军功章反光正好对上了,就像过去跟现在在这儿唠嗑呢。这一下子,可把俺惊着了,你说这岁月啊,真是奇妙,咱的日子也是越过越有意思。

咱山东平原农村啊,就像棵大树,这些老物件、老传统就是树上的枝枝叶叶,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在现在这个新社会,外头的变化一天一个样儿,乡村记忆的传承也碰上了些难题。像年轻人都往城里跑,好多老手艺、老讲究都快没人知道了。可话又说回来,这也是个机会,咱可以借着新法子、新玩意儿,把这些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好好拾掇拾掇,让更多的人知道咱农村的好,咱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不能丢。这么着,咱的乡村才能一直有活力,一直往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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