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夏日,槐花香悠悠然在胡同间飘洒。我悠然蹲守在四合院的老槐树下,看着蚂蚁举着饭粒,呼哧呼哧地向墙根挪腾。这,是我儿时百做不厌的趣事,彼时只觉快乐恰似那清甜的槐花蜜,甜津津地黏在嘴角,丝丝甜意直沁心窝,怎么也擦拭不去。
记得五岁那年春日,父亲自平原县城拉回半车蜂窝煤。我与哥哥于院子里专注数着煤块,阳光倾洒,将我俩的影子拉得修长,恰似两棵歪脖小树。冷不丁,哥哥指着一块煤块,兴奋地扯着嗓子喊道:“祥,这儿有朵小花!” 我赶忙凑近一瞧,果真有株指甲盖儿大的二月兰,倔强地从煤缝中挤出身子。那淡紫色的花瓣沾着煤灰,却依旧开得精神抖擞,宛如一位得胜的小英雄。晌午时分,我俩小心翼翼地将这朵小花移栽至破搪瓷缸中,哥哥一脸认真地说,这是他见过最为漂亮的花。望着这朵于煤缝间顽强绽放的小花,我心中满是惊叹,它仿佛为平凡的日子点亮了一抹亮色,那欢喜之情,恰似寻得稀世珍宝。
随着时光的悄然流逝,童年的美好逐渐沉淀为回忆,我怀揣着梦想与憧憬,踏上了一段截然不同的旅程 —— 前往北京当兵,在那里,我对快乐有了新的感悟。
在那片广袤的西山脚下,快乐有了全新的模样。山顶的月亮宛如银盘,大如盛水之盆,哨所的老班长常念叨:“这月光能酿酒。” 闲暇时,我们便将压缩饼干掰成小块,就着如水月光,仿若品尝月饼。有一回巡逻途中,突遇暴风雪肆虐,通讯瞬间中断,整整三日。直至第四天晌午,炊事班的老杨以雪水煮了壶砖茶,我们围聚于帐篷内,手捧烫手的搪瓷缸,听着狂风在帆布外呼啸。那一刻,身处冰天雪地的山顶上,手捧这承载着战友温暖的砖茶,心中感慨万千,对这艰苦却珍贵的军旅生活满是热爱。这哪里只是一杯茶,分明是我们于困境中相互扶持的情谊象征。茶水中的盐粒,也因这份情谊,透着别样的甘甜,让我真切体会到,即便身处艰难,快乐也能绽放出温暖而坚韧的光芒。
时光流转,去年深秋,我回到了魂牵梦绕的山东老家。踏上那熟悉的土地,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我知道,这里又将有新的快乐等待我去发现。
在平原县城商城,偶遇一位捏面人儿的老把式。他双手虽布满裂纹,可一触及面团,便似被赋予魔力,上下翻飞间,眨眼便变出个踩着风火轮的哪吒。旁边一小姑娘看得入迷,眼神紧紧锁住老把式的手。冷不防,小姑娘伸手碰掉了哪吒的风火轮。我暗自思忖,老把式怕是要恼怒了,未曾想,老把式非但未恼,反而笑意盈盈地将面团揉成月亮,又捏了只玉兔趴于其上。小姑娘瞬间破涕为笑,老把式脸上的皱纹也如花朵般绽放。那一刻,我不禁想起自己一路走来,也曾在不经意间收获过许多这样的温暖与善意,它们如同点点繁星,照亮了我的生活,让我深知,快乐并非遥不可及的奢望,而是藏在人与人之间的真诚与关爱之中。目睹这一幕,我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暖意,这看似平常的一幕,实则蕴含着生活中最本真的美好,它让我深深领悟到,人与人之间不经意的善意,如同冬日暖阳,能驱散生活的阴霾,带来无尽的快乐与温暖。
如今,我居于永定河之畔,时常漫步至河边,看河边路上车辆如流,穿梭不息。一日傍晚,夕阳如金,将河面染成蜂蜜般的绚烂色泽,波光粼粼。此时,路边有人忽向人行道上喊道:“借光让让!” 我扭头望去,见一穿红棉袄的老太太,正颤颤巍巍地推着轮椅上的老伴往坡上艰难挪动。我和妻子见状,迅速跑过去帮忙。轮椅缓缓碾过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轻响,仿佛在为这如诗的夕阳演奏一曲美妙乐章。老太太清脆的笑声惊飞了芦苇丛中的白鹭,那白鹭扑棱着翅膀,掠过晚霞,姿态轻盈,恰似儿时所见的二月兰般,透着生命的灵动与活力。那一刻,我和妻子静静伫立,心中满溢对生活的感恩与热爱。这看似平常的一幕,不正是生活慷慨赐予我们的快乐宝藏吗?
快乐,或许正是如此,像蚂蚁执着举起的那粒饭,像煤缝间倔强冒出的二月兰,像雪水煮沸的砖茶,像老把式手中神奇变幻的面团,像运河边醉人的晚霞。它隐匿于生活的每个角落,需我们用心寻觅,如用筛子细细筛滤琐碎日子,方能寻得其中甜蜜。恰似老班长所言:“月光能酿酒,只要你心里有坛。” 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人们常常在忙碌中忽略了身边的美好,而真正的快乐,其实就蕴含在这些平凡而琐碎的瞬间。只要我们心怀对生活的热忱,便能于平凡日常中,探寻到那甜滋滋的快乐,让生活处处洋溢着幸福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