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经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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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茶树下的春思》
古茶树于初春晨雾中醒来
枝头的嫩芽是大地解冻后
第一个绿色的呼吸
老人坐在虬曲的树根上
数着刚睡醒的春天
看采茶女手指在叶间跳跃
采撷春天第一抹嫩尖
炒锅里的热气
让他缠绵而蜷曲
茶青在簸箕里舒展
像摊开的土家苗寨历史
藏着迁徙的足迹和山歌旋律
目光穿透蒸汽
看见更远的山脊
新茶树也抽出同样的惊喜
春风掠过山岗，带来远方消息
茶马古道的铃声，回响在血管里
他的皱纹如大山的沟壑
深藏春天的故事与秘密
还有从未泄露的远方和奇遇
新茶在杯中舒展
飘着未完成的诗句
树下打盹的老人
梦见自己也成为茶树
在轮回的春天里抽出新芽
等待下一波采茶女
《古桥下的春水》
古桥的肋骨
在暮色里一节节晃动
苔藓爬上石缝
像岁月的针脚
缝合某个未完成的梦
柳条垂落
如春天早醒的琴弦
在风的手指下轻轻拨动
一串嫩绿的音符坠入溪水
化作游鱼背脊上闪烁的朦胧
水草在春水深处舒展
如少女轻盈的长发
缠绕着鹅卵石沉睡的光滑
纹路里都是春天遗忘的密码
我站在这里
仿佛也成为一座桥
影子投进水中
与游鱼、卵石和水草
以及整个春天的倒影重叠成像
已分不清谁在流淌，谁在守望
暮色渐深
古桥的肋骨在星光下
一节节愈合。而春水
依然在石缝间寻找着家
《古井边的春语》
井台的石纹裂开
像一张布满皱纹的嘴
正在吞咽，整个春天的倒影
木桶撞击到水面
惊起一片银色的鸟群
扑哧一声
飞向吊脚楼边的竹林
寨民们的笑声
落在井底，长成水草
缠绕着某个古老的传说
阳光穿过竹林的缝隙
在地上编织成斑驳的网
捕捉春天的碎片
我蹲下身
看见自己在井水中
与游云、飞鸟和吊脚楼重影
分不清谁在戏水
谁在倾听
暮色渐沉
星光下的井台石纹
缓缓愈合，而春语
依然在水面扑腾
寻找归巢的鸟声
《吊脚楼上的春梦》
吊脚楼木纹里，刻着山寨乳名
少女倚在窗前
把远山，折成一只纸船
风在檐角，细数春雨的脚步
她的目光如两尾游鱼
在云海里追逐未醒的前途
吊脚楼下，溪水正搬运着
春天的书，她的影子在木地板上
长大成一株会开花的树
黄昏，山峦揉进她的眼眸
听吊脚楼在暮色中轻声叙述
那本装满星光和月亮的书
她数着远山的褶皱
如同数着吊脚楼的年轮
褶皱里，藏着自己出远门的路
《山雾中的舞步》
晨雾，是大地未醒的梦
姑娘们踩着似醒未醒的脚步
走进山野春深雾浓之处
她们的裙摆，有风的画笔
在空中勾勒婀娜的轮廓
银饰雾中闪烁，仿佛把星辰吞吐
脚步轻盈，如露珠滑过草叶
她们旋转，仿佛把整个春天
都卷进了裙摆里边
溪水为她们轻声伴奏
每次转身
都带起一片朦胧的漪涟
时间在这里静止
凝固成春天的舞步
当最后一缕山雾散去
她们消失在大山深处
只留下一串未尽的絮语
在风中逗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