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高铁走进大众,旅途时间缩短,人们再不用在途中大包小包地带零食了,尤其是瓜子这种从前离不开的“零食”。但是,前次出差,我还是能见到有人在候车时嗑瓜子,这使我不禁想起母亲以前每年这个时候自己在家炒的瓜子。
我小时候,家里几乎每年都在小园子里顺着围墙种一圈向日葵,这样就能供春节时食用。我也可以在葵花籽饱满后掰下“葵花盘”嗑鲜瓜子。
当然,“秋收万颗子”关键是在春天种下的一粒粒好种子。那时,母亲每年把长得最高、籽粒最饱满的那株向日葵的“果实”晒干后用包装纸包起来,待来年播种。母亲选这些“精明能干”的种子就是盼她们能孕育出更好的“成果”。
秋天时,这些“葵花盘”变得沉甸甸的,都低下谦虚的“头颅”。等到花盘背面逐渐变为黄色,她们的籽实就成熟了。母亲将她们一棵棵拔起或用镰刀从根部砍断,然后将她们晾晒在高墙上或是屋顶上。充分晾晒干后,母亲再将颗颗果实从其“母体”上剥离下来,装进袋子,存放起来。
为了给我解馋,母亲会留出来一些,亲自在铁锅上炒瓜子。当然,要把瓜子炒得香脆可口,外不焦,里不生,关键是要掌握好火候。母亲经常一个人既续柴添火,又用小笤帚不停地来回翻炒。等炒熟了,母亲顺着锅壁将她们拨出在锅口外再晾一会。如果这时就忍不住馋虫,瓜子上带着的热气会烫嘴,但是嗑起来也不脆,有些湿软,因为热气增加了它的韧性。若是想吃咸瓜子,妈妈就会在出锅前撒一些盐以改善口味。
如果葵花收成好的话,在之后到春节时期,妈妈可以不间断地每次炒几碗,作为晚上我做完作业的“休闲零食”。
在我工作后,妈妈仍然保留了种向日葵的习惯。只是,妈妈更“肆无忌惮”地为向日葵扩张了地盘。在院子里也都种上了向日葵,并且密密麻麻的,只留下出入院子的那条小路。夏天后,院子里就是一片“青纱帐”了。
平日里,只听母亲说多种点,等秋天多收点瓜子。我也没说什么,种了就但愿多收点。到了秋天,母亲再拔不起向日葵了,因为院子里的地皮比小园子的土壤瓷实。母亲只能都是砍倒的,砍的时候每棵根部都得留一截,因此,剩下的向日葵根子在院子里地面上不远不近地排列着,像怪兽露着的獠牙,又像一个个卫兵手持的尖戟。
黄昏后,在院子里时,母亲就会叮嘱小心别踩到其上面呢。也不知道,母亲是能不能够巧妙地绕开。有时,我心里不理解母亲怎么为了点瓜子搞得满地是“雷”。
后来,也没记得母亲这样种了几年。当时也真没去多了解、也没去细琢磨母亲为什么这样搞——自己就像隐居在山林一般。
这几年,每到母亲离开的那天前后,心里就特别想念她。今年,也似乎理解她当时的如此举动。那些年,我已上班三四年,自我读大学后半段起母亲又一个人在村里住着,前后加起来有六七年。当时母亲肯定惦记我。上班后,母亲曾几次或明或暗地向我说想到我上班的地方租房住。但是,我觉得没必要。其实,母亲一个人在村里,平时肯定会感到孤单,院子里只养着几只母鸡,心中难免空落落的。晚上,不感到害怕已经属于胆壮的“女汉子”了。
但是,由于父亲在外打工,自我小学起,就记得母亲经常这样一人操持家务,直到我上大学时。
母亲在院子里种上向日葵,院子不再显得空荡荡。在心理上,母亲能感到这些葵花陪在身边,自己躲进小屋也更踏实、更暖心些。可见,当时我真是没和母亲多说说心里话。母亲或许觉得我还没有向日葵来得及时,甚至向日葵都比我更靠得住!遗憾的是,母子间缺乏共情。作为儿子,对母亲当时的处境都不能真正感同身受。这个感受的过程需要付出十多年时间的代价。
原来是,做到感同身受绝不是说出来的那么容易。对别人能否感同身受自己不能苛刻、强求,而自身的感同身受要真正做到自认为的那种程度,恐怕还要多用情去感、多用心去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