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亲今年七十五了,她老人家养鸡已经有了些年头,记忆里前些年家里鸡鸭还是有些,但它们的影踪不是很深,也许是因为当年的鸡鸭总和故乡老屋的左邻右舍家的鸡鸭聚在一起,彼此间最容易识别的标志就是晚上各自在各家的鸡鸭笼子里叫,而黎明时分又都各自扯着嗓子在自家的泥土砌成的笼子叫。还清楚的记得当初它们清澈的喉咙的清韵,将村子里的朝霞,田野,杨树和小河里的水都叫醒了,然后还不甘心,又都各自冲着自家的泥墙矮笼子,放肆的朝着自家主人的卧室叫,叫得各家主人在睡梦初醒时分,迷迷糊糊的朝着鸡鸭笼子大声喊到:砍将更的!将更是我们湖南方言,意即砍脑壳的。各家主人朝鸡鸭笼子抛过来这句话后,又各自扭转了个方向,嗤嗤的继续做梦。此刻鸡鸭笼子中的鸡鸭稍许的安静下来,只是各自将各自的身姿在笼子挤,互相挤时又细细微微的发出带有个性的声响,挤着挤着忘记了主人的呵斥,又任着各自的秉性使起性子来,于是乎笼子里鸡蝈蝈,鸭嘎嘎的又萌动而叫翻起来,它们全然忘记了平时主人随手拿起锅碗瓢盆率性甩过头顶,其惊险系数回想起来都打怵。可是挤着挤着顾不了这么多,鸡鸭成群笼子里显精神,也许是各自怀揣着早晨起来的梦,还热乎乎的不肯散去它们的光芒,光彩和光泽,于是乎主人家这一刻彻底醒了,也彻底怒了,骨碌间一个家庭代表从床上跳将下来,蹭蹭的跑到鸡鸭笼子边,嘴里大声的咕噜咕噜说着一大串的话,仿佛冰糖葫芦的串串儿,一颗颗的从棍子上串串下来,偶尔有时蹭着点窗子里投射进来的光亮,于是乎这主人家的嘴唇犹如一支精美的喇叭,啪啪的不时啪出串串儿了,且有了点肥皂泡的光影。。。。。。紧接着鸡鸭笼子门唰的一声打开,鸡婆摇着自己的肚腹出来,有了点姿态;公鸡顶着大红冠子出来,有了点霸气;鸭子各自崴着身子出来,嘴里还不忘嘎嘎的嘎着新的一天的欢乐。
儿时的鸡鸭总是这样摇着梦儿起来,然后一起相拥出去啄食和叫醒还没有出门的同伴,老屋门前的小河边和小河里有了鸭子的声响,还不时听到它们练习飞的羽毛声音,轻得可以断定它们飞的距离不远,不高,但是有一股阵头,那就是要飞扬时光的温度,长度与宽度。鸡也不示弱,蝈蝈的公鸡起舞,蝈蝈达的母鸡下蛋,各家主人到屋前小河里提水,走在下堤的石头上耷拉着拖鞋走得一步一顿的,而也有人早起肩上耷着洗脸毛巾,然后手里拿着杯子牙刷,扑扑的扑到河边,清爽的抹起了小河里的水一整晚的等待,然后主人将娇媚的河水扑到脸上,彼此间相融成故乡的河,故乡的乡亲,故乡的杨树下的温柔,故乡鸡鸭成群的围绕,故乡乡愁的一根根,一丝丝,一坨坨,一声声,一阵阵的清晨气象。也许是当年记忆最深,于是乎我很留念那种生命最初的滋味,直到现在我都不抹什么洗面奶,我觉得清水就是最好的滋润,然后我也不太饮啥花茶等,因为我永远也忘不了故乡大糍霸缸漱口或饮水的那种豪爽,咕隆隆的在喉咙里咕隆几下,那种清水的甜味儿,带着河边青草的味道,在生命里养着,很清翠的一种根系,当然更不用说举着霸缸喝水的滋味了,霸缸是故乡方言,就是大瓷杯的意思。大口河水,将头埋下去,深到脖子都塞进大杯子,然后喉咙呼呼的连续把杯子水吸得一干二净,有时由于用力过猛或角度问题,杯子里还有水或茶,那就笔直的举起杯子,将头仰正,然后手摇动杯子,用嘴巴吸吮,达到吸引过来的力量,呵呵于是乎傻傻的看着缺了些颜色的大瓷杯,胜利的在心里傻笑,当然头上的头发乱糟糟的,黄毛丫头也许那时候最原始的模样。当然那时候脚趾头一年四季几乎不喜欢穿袜子或鞋子,夏天光脚时候多,因为要做家务事和农事,冬天里穿单鞋,鞋子底板薄薄的,走起路来脚可以感觉到道路的硬朗和不平,雨天时穿木屐,木屐高高的,沾在泥巴路上沾泥土,笨笨的,每抬脚木屐重,不过童年时孩子力气都大,大得提起木屐子蹭蹭的跑得快。故如今脚丫子都喜欢穿薄袜子,更不去洗脚,洗脚也是在家洗脚丫,让水自然而然的与脚丫子接触,自然是一种美,于是乎当年脚丫子泡在水盆里,在田里的水里,在小沟边,在小河边,脚丫子常常是敞亮的。
直到现在,觉得自己实际上骨子里就是一个彻底的农村妞,虽然来城里一些年了,但是最遵循的还是心里的意愿,看到大娘大叔一样的人儿,心里总是一种热乎,一种生命最初的亲切。于是每次去乡下的妈妈家,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农村的影像终究还是心中最初相依相伴的亲密。前几天到妈妈家路上,突然想吃土鸡,于是乎给老母亲打了电话,让老母亲杀只鸡吃,老母亲也常念叨让我们回村子里杀鸡吃。当天到城里买了菜,回到老母亲家已经十二点,回家一看,老母亲在忙碌她老人家手里的活,我问妈妈,鸡呢?妈妈说;鸡还没杀。哎我的个娘呢,您老人家总这样,呵呵不过不感到奇怪,老母亲这又不是第一次,有次我和大弟到家把菜做完,已经两点了,再问妈妈,饭呢,妈妈说,哦,饭锅没擦好擦头,哎简直无语了,大弟只好饿得连续吃菜;哈哈不过挺开心了,我娘这粗心性子又不是第一次了。有时回家看到矮瘦的老母亲,心里就一阵欢喜,毕竟老母亲年岁大了,有娘便有家,所以在心里有娘就有幸福,开心,满足。老父亲和小弟永远的走了,去了天堂走好了,我在心里发誓一定要顺着老母亲的性情,凡事多宽待娘亲。那天鸡还是下午杀了,大弟杀的,妈妈说等会她老人家把鸡毛扯了,可母亲转悠会又忘了。我对老母亲说我帮母亲把菜分类放冰箱里,妈妈说那她老人家刷碗,可下午四点多碗筷还在灶台上,老母亲又到菜园子里去了。洗衣机的衣服上午我们来时就听到洗完了,可下午五点洗完的衣服还在洗衣机里,哎我的个娘呢,您老人家忙碌起来总是踩着自己的点,不过当老母亲说起她地里的农作物,脸上笑的像一朵花,走起路来脚板心很稳当,那一刻我觉得老母亲身上有一种力量,那就是老母亲生命的根,在老母亲的心里,土地就是老母亲生活的根,至于几个儿女,妈妈总说你们都过得好,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自立能力都强。呵呵不过老母亲这话也说的挺有道理的,确实老母亲从来不对我们圈养,总是让我们几个在生活里自己锤炼,包括各自成家立业,她老人家是放一百二十个心,这样也就练就我们一直在岁月里各自成长得强大起来。印象中我很少在母亲面前撒娇,至于拥抱几乎没有,只是有一年独自带着孩子回家,睡在母亲床上,夜里醒来感觉到老母亲在床的那头抚摸我的脚,那一刻我泪流满面,母亲晓得我的坚强,不过母亲从来不说,甚至提也不提,更不用问了。偶尔的时候,母亲只是默默的看着我,有时我也默默看着老母亲,而老母亲别过头去,连忙看着别处。近些年老母亲孤身一人要住乡下,我们都不放心,可是每次回家看到老母亲很开心,总是笑着说邻居好,说空气好,说地里作物好,说她日子好,说不让我们操心她,哎也许老母亲说的很对,尊重一个人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让她过她自己想要过的日子;于是我们只好勉强同意母亲生活在村子里的意念,每隔时间就回家看看,祝福老母亲安康!感谢老母亲生活的村子,谢谢左邻右舍对老母亲的关爱!
老母亲晚年,特别喜欢喂鸡来。她到城里买几个鸡崽崽,用箩筐装回来,然后宝贝似的有时给鸡崽崽捂上被子,有时我回家看老母亲用心对鸡崽崽,心里都有点嫉妒了,呵呵不过看老母亲那专心致志的神情,又为老母亲晚年充实的日子而感到欣慰。老母亲对鸡可谓是用心至极,今年年初初一,我在灶房间做饭,可是灶房间烧火的人都不见了,弄得我一个锅铲,两个锅,一个煤炉锅,一个烧木柴的锅,人都哪去了,大年初一的喜庆日子,悄然间我听到老母亲灶房东边一角有说话声,仔细辨听原来是老母亲把家里几个人都召去,给她老人家的鸡圈围木柱子去了,不时的还听见老母亲小声或大声呵斥他们没有随她意愿装扮鸡圈木柱子的声音,哈哈心想我还是独自做饭的好,总比他们大年初一听老母亲唠叨的好,于是这样想着,欢乐的做了一桌子菜。直到吃饭时,他们才来到桌子边,一个个笑着,转悠着眼珠子望着我,我也转悠着眼珠子心领神会的看着他们,哈哈千万别出声笑,不然老母亲会抱怨的;果不其然,老母亲叨叨的也来到了桌子边,我夹了菜放老母亲碗里,于是乎一家人呼呼的都忙着吃起新年饭来。
呵呵也许生活就是这样,真实而又那么实在。时光是一种最美的陪伴,愿人世间美好如愿,人人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祝福万千!
湖南益阳 刘桂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