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组诗）

@门

一定是冻土下的根须在计算

被啄食的黄昏次数。铁网筛落的煤渣

正渗入我的故事，断喙深埋处

锈蚀着每根被啄空的骨管

行走江湖。抱着残躯的怀想

所有迎风起舞的事物，都无法窥知明天，或下一刻

静止是可耻的，能让一颗如苍鹰的心

缩成一团，最后跌下地平线

唯有孤独地挺立，把一杯岩浆反复吞咽

像是咀嚼那些尚未完成的诺言

天空暗下去，所有羽毛开始褪色

我露出雪原深处，一扇用磷火浇筑的

门

@黑色

我拿出太阳的黑子，当作归程

拿出那一圈最眩晕的鼓点，将灵魂唤醒

将春天的事物，诸如蝉蛹里的呢喃，一根竹节的昂扬

一行花瓣牵着白发，融入另一行

多么欢愉，这些故事里的精灵

哪怕是从眉头上低垂下来，义无反顾的黑

极力修饰骨子里的惆怅，或是哀怨

另一场孤独，从黎明之前开始

天空扯下纯粹的外衣，追逐俗世的喧嚣

终是在哀伤中一点点焚尽

他们是听不见颂歌的，腐蚀的灵魂

与腐朽的战争。请还给一只乌鸦

青草，森林，与飞翔的生命

@眼泪

行至断流处，河床在抚摸中发出嘶哑的

哭声。更远处是连绵的矿山

向上翻出的红，天空攒射着千万支箭头

没有云，一阵风抓一把遥远的消息

低低飞起来，打着滚

在视线中消失不见

脚手架在胃囊里钻孔，河床正从羽毛渗出

凝结成灞柳西路的玻璃幕墙

那片啃食过的月光，已经是废墟

漫过被喙尖校准的

柳树。混凝土搅拌机吞下

整个鸦群振翅的频率，我的眼泪

变成一片黑暗的光束

我深深地陷入，直到所有杀戮

成为黑色瞳孔深处，一块正在结晶的

坚冰

@影子

向荒原颔首，用冷露缅怀一段绝情的

殇。对着灵魂中的怯懦与迷茫

且舞且唱：呜呜哇哇，音韵多么悠长

旭日不要躲藏，不要企图

在一根衰草的天地间找到我的嘲弄

我的喉管里卡着整座山的

铁屑。咬合着未曾消化的褶皱

冷霜凝得这么厚重，夕阳开始吞食爱情时

一星磷火浇筑的闸门亮起

齿轮在羽管里生长，喙尖滴落的苦难

正焊接整片冻云的裂缝，黑羽里

跑着一辆斑驳的绿皮火车

看吧！所有的喙尖都转向黎明

大地裂开处，悬浮着被我们影子折射的

黑夜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