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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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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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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黑暗赛跑

虽然至今将近20年了,但犹如野马一样在白色“地毯”上骑车飞奔的情景仍记忆犹新,不为别的,就是与黑暗赛跑……

那时正读初中,在河南唐河祁仪乡——著名哲学家冯友兰的故乡。放假时都是先到大姨家,再骑车回家——枣阳钱岗乡(后来撤归新市镇)。两乡处于两省交界处,回家的路两边是蜿蜒起伏的丘陵,伴随着片片良田的点缀,夏季便是一副青山绿水画,秋季便是一副玉带金边图。

父母在我小学三年级时外出打工,委托大姨家照顾我生活、读书。因聚少离多,在我上初中时,母亲回来单独照顾我,一到放假,我都归心似箭。从学校先坐40多分钟的私人公交到张马店桥头,还要步行20分钟左右才到大姨家。差不多开始出发回家时,夜幕降临,如果遇到公交出故障,或者其他因素,天色更晚。

大姨家距我家大约有十二三里路,以前农村的公路不是水泥路,更不是沥青路,而是下面垫石、上面铺铺沙的白色土公路。夜色似黑纱,公路宛如一条白毯映入眼帘。

大姨家住在一个山坡上,下坡时我一般不刹车,省点劲,只在急拐弯时带点刹。看着熟悉的炊烟,闻着熟悉的草香,走着熟悉的村路,这时候不觉得黑暗可怕,反而觉得乡村有着亲人的亲切。毕竟生活了好几年,已经成为我的“第二故乡”了。

出了村走上公路,路两边都是民房,有人吃饭,有人聊天,还有没关门的店铺,也有车子来往,只要有人烟,也不觉得害怕,还有一丝欣慰。

再往前走就进入“无人区”了。远处村落的点点灯火若隐若现,公路两边田地里的蛙鸣虫叫稀稀疏疏。黑暗带来的恐惧骤然增加,危机感让身体里的所有细胞“嗖”地一下警戒起来,先是像燃烧的火苗突然窜到身上,耳面发热;进而像上劲的发条顿时肌肉收缩,全身绷紧;而后像临阵的战士拼命向前冲刺,不顾一切。此时,不由自主地加快蹬车速率,手心里的冷汗也不知不觉地冒出,后背上汗浸湿衣衫也浑然不觉。

公路不是一马平川,由于经常有运沙车经过,大坑小坑、坑坑洼洼见怪不怪,再加上有些碎石裸露地面,骑行的时候一颠一簸,一深一浅,几乎丧失了对路面情况的判断。有一次经过一个大坑,震得心脏快要掉出来了。为了减少震荡造成的伤害,学着赛车选手的动作,不坐车座,屁股抬高,两腿微站,重心前移,尽量对颠簸有一个缓冲,将震荡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

独自夜晚骑行,脑海里不自觉地会浮现出一些怪兽出现的假设:会不会有大蛇从田边地沟里钻出来咬我,会不会有水猴子从路边的堰塘里跳出来扯我,会不会有野狼从山上跑出来追我,会不会有坏人从路边草丛里跟上来劫我……边骑车边胡思乱想。人类对黑暗的恐惧来自于对不确定未知的恐惧,各项感官功能远不如白昼,恐惧其实是防御实力下降而造成的精神和心理压力。

缓解恐惧和压力的最好武器就是光。从来没有如此渴望得到光明的指引,光就是希望,光就是力量,光就是勇气。

有皎白的月光洒向大地时,我也常会和月亮比一比。小时候就听说过夸父追日的故事,有人说他精神可嘉,有人说他不自量力,但我一直很崇拜他,因为没有听过第二个人追日,他是唯一一个。我也要和月亮比赛,看看我能不能跑赢月亮。当我一个加速后都要抬头看看月亮的位置,它还是在原地不动,再一个加速后它仍然原地不动,一直到我回家后她还是原地不动,她还没到家我就先到了,我觉得是能跑赢她的。

有时候会遇到大汽车。大汽车的前灯光线一般比较强,只要遇到就会有一股莫名的兴奋。或许是隆隆的车声打破了夜的寂静,或许是刺眼的灯光驱散了黑暗的恐惧。大汽车是我的另一大竞争对手。从我后面驶来时,我的身影能在路上投映好远,这时我会格外用劲踩车,当影子由远及近、由长变短时,说明要被超越了,心里小小的失落感渐渐升起;爬坡放慢速度时,就是我反追的良机,小小的自豪感也会在心中荡漾,也顾不得灯光留下的滚滚烟尘;加速消失在视野时,一切又归于平静,我们只是互不相识的过客,至少有那么一会驱散了我心中的恐惧。

有时候会遇到小轿车。小轿车那时候在乡村比较少见的,带来的社会感是短暂而轻微的。在崎岖的乡间公路上,小轿车的速度比汽车快,一般伴随着喇叭声呼啸而过,一骑绝尘。没有汽车带来的那种兴奋,没有月光带来的那种遐想,因为自己知道,脚动力跟油动力的差距在轿车上尤为明显。所以,我总是狠踩几脚滑行一段,无奈地看着它冲入前方的黑暗中,其中的“羡慕嫉妒恨”也或多或少地存在一些。

有时候会遇到摩托车。骑摩托车的几乎都是乡村里的老乡。“突突突”地擦肩而过,有的是老乡间的共鸣。我们都是无名之辈,都是营营众生,起早贪黑,努力生存。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虽然不是农村孩子唯一的出路,但却是最公平的道路。长辈们常说:“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坚信自己选择的路,坚定走自己的路。

老天爷有时候也会添乱,比如下雨、下雪、刮风的时候。

一遇下雨天,淋成落汤鸡也是常有的事。雨后的晚上,有些路段非常泥泞,没法骑车的,只能挽起裤管、光着脚丫推车走;有些路段看着明亮,似乎是正常的,但你骑过去,“嗞”的一下给水剃了一个“分头”,飙到两边,这时才发现骑到坑里了,“踩雷了”;有些路段黑白交织,黑色大概率就是泥巴等着你,一脚进去就行不动,而白色恰恰是干路可以走。

被大雪覆盖的公路就不好走了。晚间世界都是白的,公路也被埋藏在皑皑白雪下,真想有一双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或者拥有超能力,可以透视。这种情况下,只能靠经验和记忆沿着公路小心翼翼地前行,以免掉进路边的沟里;只能靠熟练的车感在不知深浅的白雪上“划线”,留下青春奋斗的痕迹。

春风拂面,沁人心脾。然而,风婆婆不总是对人微笑的,也有情绪急躁的时候。夏日狂风怒吼,秋日风卷沙尘,冬日寒风凛冽。顺风时真是快马加鞭、如虎添翼,有一种被推着走的感觉,甚至偶尔会有“坐花轿”的惬意。逆风时则寸步难行、欲速不达,用的劲越多,被风力消解的越多,尤其是正面相对最累。偶然间,我发现与风向成一定夹角,能省不少力,这一度让我有些许的成就感。

走到邻村时,公路两边又出现熟悉民房,有人吃饭,有人聊天,还有没关门的店铺,也有车子来往,只要有人烟,就会有一丝欣慰,虽然并不认识他们。

这时候我就会哼起《在他乡》:“我多想回到家乡,再回到她的身旁;看她的温柔善良,来抚慰我的心伤;就让我回到家乡,再回到她的身旁;让她的温柔善良,来抚慰我的心伤……”

最近,清明节又回了一趟老家,又走了两晚的夜路,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恐惧与害怕。在经过一段三回九转山路后,突然听到一句“今天走过了所有的弯路,从此人生尽是坦途”导航语,让我陷入沉思,与黑暗赛跑,就是与自己赛跑,与人生赛跑,与探索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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