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一场雨的时间，头发就白了（四首）

1.雨还在下

不会喝止

强行穿越斑马线的绿伞

叶子悬垂在头顶，摇摇欲坠

潮湿的，是断了数年的音乐

白发还在表演

空旷里没有一个观众

右耳失聪，灌入左耳的

也许是欢愉

树间一只鸟看着我

我看着更高处的疖子

风正在穿过，突然想起裂纹的杯子

穿花衣的，是一只哈巴狗

不知道该不该将掌心的硬币

递给背着吉他流浪的少年

转过身，那张披在肩上的灰布

长了许多霉斑

2.原乡

一块石头压着一块石头

一座山压着一座山

鸦鸣吹冷左耳。我知道

两片抵近胸口的落叶

会带来另一种惊喜

木鱼敲乱月光，旧日记本里

游走着从未散去的霜白

蕃茄地里立着麦子和酸浆草

磨亮镰刀，仍可以收割

倒伏在时光深处的影子

一只羊丢失，一只羊正在返回半坡

火把还在满山寻找，父亲倒下的地方

需要一场法事和几朵野菊花作为铺垫

站在枫香树下，我也成不了

母亲放生的獾

门敞开着，找不到挂过陈皮的钉子

紫藤占据着窗沿，我听不见

掉落进缝隙的猫叫和叹息

弯刀还嵌在檐柱上，手臂上的疤痕

似乎又长了半寸

一炷香燃完，我无法扶起

那些向南跪拜的身影

求一场雨的时间，头发就白了

身后已没有一株开着桐花的乌桕树

野稗也没有在日落前现身

3.转角的孤独里，无人点亮灯火

树已枯萎，每一根枝丫

都挂着子弹击痛的鸦鸣

血滴进酒里，酒浇入伤口

我不敢叫出声来

像叶子一样飘落的

是三只逆风的灰椋鸟

转过身，我又看见了枷锁

和一堆压碎的药丸

夜幕罩下来，无人在转角的孤独里

点亮一盏灯火

4.越靠近冬至，骨骼就越安静

轻易就醉了。树已枯萎

没有留一片叶子

遮挡吹乱的窗口

黑鸦叫得更大声

流浪猫弄出的脆响

像锋利的钉子。左脚痉挛了一下

许多暗影蜂拥而至

堵住回望的眼

背阴的阳台，或者晃动的风衣

或者埋葬花和白狐的远方

无人递过来渡劫的篙

月光冰凉，杯子依然空着

对镜，目睹许多事物变白

看不清昨夜雨里奔跑着谁的哀愁

陶罐破碎，悬铃花次第凋落

疼痛隐身在玻璃缝里

越靠近冬至

骨骼就越安静

我的整个身躯，都将安插在

黎明前，最先醒来的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