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三月,春风少了料峭,多了轻柔,一缕一缕轻抚着桃树枝头的花苞,仿佛在为其注入精华,促成花魂成熟。花苞上的颗颗露珠昭示着昨夜一场好雨的发生,一些新生命的孕育。
过不了多久,村里的桃园就会变成粉色海洋。暖阳当空,蝴蝶蜜蜂三两成群,嗡嗡作响,寻花吸粉,传递春的喜悦。
好景有物观,亦有人赏。园里每天人来人往,人们个个面带微笑,春风得意,似乎下一秒就纵马徐行,尽享春光。看得我们心里痒痒的,也想进园游耍一番,奈何门票实贵,我们只能眼巴巴地望园兴叹。
少年的探索不会就此罢休,遇到问题总有巧计解决。
我们相视一笑,不约而同溜到三里外无人看守的铁网处,一个接一个地钻狗洞。这狗洞是我们捉蚂蚱时发现的,也算天助我等!
手忙脚乱一通后,我们终于进园了。看着对方凌乱的衣服和头发,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随便拍拍身上的土,学着买票进园的人,装模作样逛起来。玩闹时务必提防着一个凶神恶煞的黑脸大汉,可不能让他瞅见,因为他知道我们买不起门票!
桃园的花很绚烂,几十里花树连成一片,涌起醉人的春水,把不胜酒力的我们迷得晕头转向,沉醉不知归路。
这份窃游花海的快乐真真是难以言述的,也是短暂的,和村里的那条偶尔吵闹的野河一样,都是限季单品。
每年夏天,只要路过那条野河,总能听取蛙声一片。河面上断断续续分布了一片又一片的卵,谁也说不清究竟是青蛙卵还是癞蛤蟆卵。但不管是什么卵,村里人都觉得闹心,碰不得。
像我们这群骨子里带点野性的少年,偏要去碰一碰。
趁着大人们出门的功夫,我,弟弟,邻居们的几个孩子,呼朋唤友,成群结队去野河边儿。嘻嘻哈哈了一路,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大家伙儿小心翼翼站在河边两三米外的地方,东张西望找卵。眼尖的小伙伴儿咋呼着,给为首的我及另一个姐姐指方向,我俩负责去捞。
不一会儿,提前准备的塑料瓶子就装满了卵。大家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
“哎,这小玩意儿真能变成小蝌蚪吗?”
“废话,没学过《小蝌蚪找妈妈》么!书里就是这么说的!”
……
大家把几大瓶卵平分,各自带回家养着。
不出意外,刚踏入家门就全被大人们厉声训斥,又只好灰溜溜地把卵丢回河里了。
几场大雨后,野河里跳出来过很多丑癞蛤蟆,而我们始终坚信自己捉到又放回的是小青蛙的卵,会变成很可爱的小青蛙,就像书里画的那样。
这种莫名的自信与生俱来,很奇妙也很有趣,跟野惯了的少年很适配。
也正是有了这份自信,我们觉得自己卖废品也能卖个好价钱。
天热的时候,少年们对雪糕的欲望堪比炙热烈阳。无奈家里人管得严,怕孩子吃了拉肚子,就不给钱买。没钱总不能去抢啊!大家急得抓耳挠腮,上窜下跳干着急。不知道哪只聪明的“猴儿”挠着挠着真挠出了点子。
“不如咱们去捡废品卖钱买雪糕吧!人多力量大,肯定能凑出雪糕钱!”
“哎,这点子好哇!”
大家异口同声表示支持,一致认为提出点子的少年是个天才。
就这样,大家先偷偷摸摸把自家的瓶子废纸收拾出来,堆到一起,又各拎个袋子在路边搜罗废瓶子,足足攒够了三大包才拖着去废品站卖钱。
我们聚在废品站,似懂非懂地对秤行注目礼,假装很专业,事后恳求废品站阿姨多给一块钱,嘴上甚至念叨“我的瓶子很完美,绝对值钱!”。收废品的阿姨被逗得捧腹大笑。
最后换了大概五六块钱吧,完全够买六根雪糕。
盛夏黄昏,一群少年吃着与黑不溜秋的手一样色儿的巧克力味雪糕,边吃边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满足极了,不知忧愁何滋味。
桃园花开花谢,一年胜一年,野河的卵不知如何,夏季蛙声依旧。推雪糕车的老奶奶早就不知所踪,商店里也没有那种包装的老式雪糕。
当初的少年跑着跑着就长大了,失去了从前莫名的自信。那句读不懂的“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终于在现实里以另一种方式教我明白词中意。
但无论如何,少年游的记忆永远鲜活,我们都在成长,也在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