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引（外二首）

以三指拈起风

脉枕上积雪

把整座山峦按成处方

赶路的雁阵渐成当归尾

取桃红二钱，蝉蜕五厘

九钱解冻的鸟鸣作引

所有浮云都该文火慢煎

直到时间的滴漏

渗出悬丝诊脉的脆响

我从此在脉枕上

豢养带薄荷味的倒春寒

直至病症与春风

在骨缝里悄然互文

初春

华蓥山的冰裂在膝盖游牧

骨缝渗出折耳根的嫩芽

黄桷树把银针扎进渠江

冻土翻身时撞响泡菜坛子

穿堂风掀开最后一张处方笺

碎冰驮着方言顺嘉陵江而下

婆婆丁从指节顶出白花

泥巴坨坨下，蚯蚓

正在拱动我的脊椎骨

每根巴茅草都是返青的血管

白鹭用喙啄开云层痂壳

阳光像老婆婆熬的桐油

慢慢熨平关节里的湿气

最深的根系仍在打鼾

我在融雪里练习站立

用未愈合的裂纹

接住星星子滑滑板的轨迹

春分

铜尺坠落时切开醪糟般的昼夜

燕尾剪开的天空淌出包谷糖浆

第一道墒沟里沉睡的族谱

正在发芽。老汉的叶子烟

磕出满坡竹鸡子

农谚在棕蓑衣上返潮

谷种解开盘扣

等雨水来换胎记的时辰

犁头破土处

我听见泡菜坛子吐气泡的脆响

像麦管吮吸银河时发的颤音

有人在田坎种下自己的影子

当黄昏的铜秤砣坠入渠江

左手握锄，右手扶起故乡

墙根下打盹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