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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明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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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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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故道上古桑树林的交响

“桑葚,新摘的桑葚……”伴随着街头传来的吆喝声,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熟悉的画面:平板车上堆成小山丘似的桑葚,每一颗都胖嘟嘟的,亮晶晶的,白中泛着点紫红。品尝一颗,入口即化,甜中略带酸味的汁液即刻俘获了你的味蕾。这些好吃诱人的桑葚产自哪里呢?

仔细了解,才知道这些桑葚的产地是我们的邻县一一山东省夏津县和临清市的黄河故道,这两个地方因特殊的地理条件,很早就种植桑树。夏津的黄河故道国家森林公园,拥有全国规模最大、树龄最老的桑树群(第三次国家文物普查认定);临清的黄河故道地质公园,拥有500年以上古桑树1124棵,先后入选山东省和全国农业文化遗产名录。古老的桑树群落,甜美的桑葚,吸引着我近年来多次去探访游览。

此前从没想到离我家乡这么近的地方竟然有桑树。少时学习成语一一桑梓之地、桑梓之情,知道古人常在家屋旁栽种桑树和梓树,但在我的家乡基本看不到桑树;读《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对园中“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心生向往,以为桑葚是南方的物产;后来读《诗经·氓》,有“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的句子,知道故事发生在淇水流域,离我们也有几百公里之远。

当来到夏津黄河故道森林公园,亲眼看到那一棵棵屹立于荒沙之上,历经无数个春秋的蓬勃生灵时,顿觉惊艳、惊奇、惊叹,更觉得自己孤陋寡闻。这是传说的古桑树林吗?一棵又一棵,一眼望不到边,每一棵都生长得苍劲粗犷,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点点红的、白的、紫的桑葚缀满枝头,伸手拣一颗放入口中,果然软糯甜美,而且越是树龄愈老,结的葚果越是好吃。夏津的朋友介绍,这片古桑林面积6000多亩,百年以上的桑树二万余株,上千年的二百多株。这里不仅是一座生态休闲园,也是一座桑树基因库。它保存了大甜紫、白子母、红子母、江米椹、玫瑰香、长柄白、小草莓、白椹等多个稀有传统品种。这些古桑树林是古黄河的馈赠,是黄河故道先人与大自然和谐共生的杰作。据载,历史上古黄河频繁改道,特别是汉、宋时期,沿临清、夏津一带向北奔流入海,黄河改道后遗留的大量泥沙,在风力作用下形成独特的带状沙岗沙荒地形地貌。从那时开始,为了防风固沙,当地人摸索出遍布桑树的路子,一举两得,既能起到防风固沙的作用,又能养蚕织帛增加收入。元代后因引进棉花,丝绸业开始下滑,夏津桑树功能逐渐由养蚕为主改为食用桑果(桑葚),到清代、民国又出现一个种桑高潮。清代就出现了一位种桑好县令朱国祥。清康熙年间朱国祥任夏津县令,他在黄河故道看到黄沙漫漫,认定这里“半地沙漠,不宜稼禾”“多种果木,庶可免风灾而裕财用”。又上书请求免收三年税赋,与民生息。当地人缅怀他的功德,建立了“朱国祥纪念馆”。一个为民请命、为民造福的人,人们会永远记住他。

如果说在夏津,我认识了桑树,了解了黄河故道古桑树发展简史,那么临清黄河故道古桑树群带给我的,除了震撼、惊叹之外,还多了一点感触和思索。

临清古桑树群藏在黄河故道省级地质公园内,郭堤村东部。去年五月中旬探访了一次,今年五月上旬再次踏进这片林海。夏初的微风送来阵阵清凉和珠圆玉润的鸟鸣,我踩着松软的黄河故道的沙地,仰望着、抚摸着一棵棵古桑树,间或在枝叶间采撷熟透的桑葚。这些桑树和夏津故道的桑树一样,苍劲粗犷,生机盎然,硕大的树冠如一把巨伞,遮蔽之地足有半个篮球场大。它们的身躯足有一搂多粗,从刚离开地面就旁逸斜出两三个主干,然后盘虬健挺,伸向高空,撑起一片天。树身上有很多窟窿,有的枝干上布满深沟似的裹节,可谓伤痕累累,但它仍然透着旺盛的生命力。我看到老枝干上新抽出了稠密的枝条,比手掌还大的叶子碧绿透亮,叶脉中的汁液仿佛在汩汩流淌。这使我想起了山东籍大画家孙大石先生在公园碑廊题咏的一首诗,“晴川一望四方饶,木叶青波荡似潮。万朵花馨红滴艳,千株树茂绿生娇。”

据说桑树不仅能结桑葚,而且还产一种被誉为“菌中珍品”“森林黄金”的桑黄。这是寄生在桑树粗糙外皮上的真菌,别名桑耳、胡孙眼、桑黄菇,生长缓慢,具有极高药用价值。汉代《神农本草经》、唐代甄权《药性论》等中医典籍均对桑黄功效有明确的记载。因独特的环境,这里产的桑黄中有效成分多糖、总酚、麦角甾醇等含量高,备受人们青睐,难怪临清被命名为“中国桑黄之都”。我在古桑树林间漫步寻觅,希望发现和见识一下野生桑黄,但因眼拙未能如愿。也许,下一次来探访时能够看到。

在古桑树群的西北方向,有一道二十多米高、绵延几百米长的沙丘,整个沙丘上古桑树层层叠叠,蓊郁繁盛。树木掩映间有一座小亭子,名为陈公亭。去年第一次去游览时,发现这座亭外侧长满灌木性质的酸枣棵,没再向前走。当时以为这沙丘就是黄河故道的风沙经过长年累月堆积起来的,没想到这竟然是一段古黄河大堤。这次爬上沙丘,在亭子北侧发现一块石碑,上写着“陈公堤”。陈公,是对北宋时期陈尧佐的尊称。他是阆州人,宋仁宗时官至宰相,他才智过人,多有惠政,尤其在水利方面成就巨大。为堵黄河缺口,发明了“木龙杀水法”。在黄河两岸筑堤防洪,此堤成为长期造福人民的福堤,被尊为“陈公堤”。

站在陈公堤上远眺,茫茫的古桑树群在微风吹拂下如涌动的碧涛,发出令人深思的交响。陈公筑堤防为民除水患,黄河改道后,这里又成为桑树生长的沃土。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对于祖辈留下的遗产,每个人都应当以感恩之心倍加珍惜爱护。

从陈公堤下来时,沙丘南侧稍平缓处有两棵古桑树引起我的注意,树头上有一小半叶子已枯萎;仔细一看,只见树根下面的沙土被挖去半边,树根露了出来,也许这就是叶子枯蔫的原因吧。去年来游玩时也看到一棵古桑树下侧的沙土被挖去,盘虬的根系可怜地裸露出来。那天,正巧附近树林间空地上坐着一位五六十岁的汉子,我便与他攀谈起来。他姓郭,是西边郭堤村人,承包了三十亩桑林。他说他小时候郭堤周边几个村都种桑树,方圆十几里,大得很,在树林里一玩就是一天。后来砍树种粮食,就剩这一片了。他说前些年村里拉土垫宅基,是垫的大坑,都从这里拉土,树遭殃了。你看,这一片原来都是大坑,现在都建成房子了!

失去的才懂得珍贵。临清市为保护黄河故道独特地质地貌和这片古桑树群落,近年来建起了省级地质公园,挂上了“黄河故道桑黄种质资源保护区”的牌子,古桑树也有了古树名木保护公示牌,但生态保护、农业遗产保护不可能一蹴而就,仍有个别人因循守旧,目光短浅,打个人小算盘。游览途中遇到一个矮个子、胖圆脸的男人,他向在自家承包的桑树林采摘桑葚的一家人问话,他说,你们怎么不刨了桑树,种玉米棒子、麦子呢?这家人回话说,你拽下一个树骨杈也不行呀,就再没有搭理他。我心里说,怎么还有这种想法,难道他不知道这些古树是受保护的吗?

在地质公园大门口有位卖桑葚的老汉,是郭堤村的,也姓郭,他在园内也有承包林。离开这里前,我让他给我称了满满一袋桑葚,并同他说起那个矮个子、圆脸男人说的话。老郭愤慨地说,就有这种人,前些年找到村支书说要把古桑树砍掉,把地推平,承包种庄稼,俺村支书说,没门,祖宗留下的东西不能糟蹋了。听了老郭的话,我刚才紧绷的心长舒一口气。我想,随着生态环境保护意识日益深入人心,环保措施力度加大,加之干部的决心、群众的理解,古桑树群一定能保护好,古桑树文化一定会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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