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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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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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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三公里穿越

1

一月三十一日,正是春节期间,我一家人还呆在丈母娘家。上午,妻子姐妹要去就近的亲戚家拜年。我独自一人去了白马,约好同学“八爷”到友明同学家。我们在那一届同学中年龄最小,是仅有的三个六五年出生的。我们来了一场高中毕业三十六年以来的首次聚会。下午,几个老表约定去县城给表叔拜年,坐表弟“耀子”的车去,回来已是夜深。耀子留我在他家睡,说第二天上午送我回去。我没有在外面睡的习惯,但出门不由己,只得从命。不可能要开了两个小时车的耀子,三更半夜再疲劳驾驶送我回丈母娘家去吧。

在耀子家床上,我好久才迷迷糊糊睡下。次日四点多钟,我就醒来了。正月的夜还有很长,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耀子开了一个药店,老婆到娘家拜年去了,他这一天做不赢搞不赢的。不是我要去,先天的县城他也准备要别人代红包。女主人不在家,办早餐都是个问题,他自己可能随便对付一下就可以了。有我在,他就随便不成了。我们昨天走的时候,就有几个人约他今天看病。如果开车送我,要围着对面的山体转大半个圈,有十来公里。而从上面的一个冲里穿插过去,不过四公里而已。啊,我何不就走这四公里,不给耀子添麻烦了。一个仰卧起坐,再穿衣服,两分钟我就到了禾堂坪上。这时,已是六点四十分了,外面还乌区抹黑的,连一点月光都没有。我叫了两声“耀子”,因房子密封度太好,没有人搭言。走吧,等天光了再打电话吧,出发!

从鸡头冲口,经过李湾、朱湾,七点正,我就到了官冲口上。这条冲,我小时候翻过屋对面的山,到这里放过牛。姑妈在日,姑父母生日、拜年,我每年都要经过这条冲好几次。官冲的“官”字,我一直以为是关门的“关”,是大山关住了这样的一条长冲。直到我在派出所工作后才知道,这里住了一户姓官的人家,所以叫官冲。

2

这时,天还未亮。为了节省手机的电,在冲口的水泥路上,我是摸着过来的。冲里的路虽然修了将近三米宽,但是土路,坑坑洼洼的,不好走,我只得打开手机电筒了。到路平坦的时候,我又关上。啊,电筒光一耀,前面坡上好象有一间蓝皮的屋子。我唯恐其中蹿出一条狗来,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一看,原来是守鱼人建的一间小屋,建在水库的高坝上。应该是年前水库里的鱼已经捕捞了,守鱼人就安心回家过年了,屋子里空空如也。

这个水库,水面只有几亩,严格说是一口山塘。但在我的家乡,有这么大的山塘,我们都叫水库。因此,小时候,我们就叫惯了它“关冲水库”。从家里来,或从姑妈家回去,母亲和姑妈都要两三叮嘱我们不要到水库里去耍水,那里有“落沙鬼”拖脚啊。

现在的我,到是不怕什么“落沙鬼”了。我在地上摸索起几片薄薄的石头,在水面上打起水漂来。听见连续几声水响,知道水漂还是成功了好几个。在这个独行的夜晚,也算是给自己壮壮胆。

我记得冲里有两处地方有屋,而水库尾巴头到第一个有屋处,还有一段距离。这时,有一点点光了,两边山上的楠竹,下面墨黑墨黑的,只能从伸到半空中的一个个尾巴上,看出是楠竹的身影。进而知道,两边的楠竹,特别是隔着一丘田的路右边的,长得层层叠叠的。我企图把这些若隐若现的大片楠竹摄入手机,结果一看,现代化的东西竟然没有肉眼的先进,照片上黑糊糊一片,什么也没有呀。

到第一处有屋的地方,光线黑谱谱的了。我记得,这里住了几户人家,可只有一户人家亮了灯。其他房子要么倒了,要么破败不堪,肯定没有住人。亮着灯的这一户,肯定也仅仅是留守老人,是一个还是一对,我就不得而知了。我估计,是为了壮胆,他或她才亮了这一盏长明灯。屋里还养了一条狗,但它也只是在自家屋门口嗷来嗷去,不敢拢我的身。这条狗也知道,它的主要任务是守家。没人侵犯它的家,它也就在它较小的势力范围内坚持“人不犯它它不犯人”的防御策略。

到第二处有屋的地方,屋虽在,但连长明灯也没有开,估计没有一个人留守。整个冲里,长住的就只有第一栋屋的那个或者那对老人了。不,今天不一样,还有我,我还是血气方刚的中年人。想到这里,我开心地笑了。这时,光线足了一些,这里屋后的楠竹,我不要从它的尾巴上分清是楠竹了。楠竹们交叉重叠的枝叶间也能透出一些光亮来,让我看清楚山林的下半部分象竖起的筷子,是一根一根的。

过了第二处屋,记得左边好象有一条路上到山腰,再过山坳,就能下山到我那个村子里的传书冲。我拿手机电筒搜寻,却怎么也没有找到路口。也不怪,这冲里的主路都没人走了,山排上的路还有人过身吗?三米宽的土路没有了,原来路左边是小河,右边是水田。现在,一条小木桥跨过小河。我也跨过去,一看左边是长满柴草的山墈,右边是长满冻茅的河墈。我钻进柴草和冻茅夹道欢迎我的小路,时不时还要猫下腰,或者用手拨开柴草和冻茅。

3

光线又好了一些,一丘稍大的水田摆在我的面前。田里边有一棵什么树,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时候都还十分茂盛。我好象没有在其它地方见过这类树,应该是什么珍稀树种吧。但我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是什么树就莫奈其何了。再上一个坡,上面的水田,茅草茸茸的。草下的“水”肯定还有,但应该有十多年没有人耕种,早就失去“田”的功能了。路是越来越窄了,路边的冻茅却越来越深了。长长的叶片在我的衣服上划过,发出沙沙沙的响声。山墈上的楠竹横七竖八地架着在路上,让我行进得异常艰难。

这么大根的楠竹倒在路上,都没有人砍回去,我有点奇怪,自言自语,这条路怕是好久没有人走了吧?我想有个人出现与我为伍,可黑蒙蒙的天,是指望不到了。晨风把冻茅叶子刮得呼拉拉地响,我又怕野猪什么的从哪个冻茅窝里冲出来。农村有句话,打老虎只要备副胆,而打野猪要办副板。“板”即是棺材板,意思是野猪比老虎还厉害,打野猪不着反而有可能会被野猪咬死。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天苍苍野茫茫的地方,如果被野猪咬死了,别人不寻到这里,几个月都会没有人问津呀。

我又安慰自己,凡是动物都是怕人的。只要它不感受到你的威胁,它也就不会威胁到你的安全。比如狗再恶,你就是侵入它的势力范围,只要一蹲下来,它就跑远了。又比如蛇再毒,它看到你,一溜烟就逃之夭夭。除非你踩到它的身上,它才有可能反咬一口呀。不过,不过,如果你不小心走拢到野猪的势力范围了,让它感受到了威胁呢?再说,狗和蛇见到过不少,野猪你见到过一次吗?我有点后怕,不断地问自己,然后还是在地上捡了一根杉树桩子。我掂了掂,不够重,别人砍了放在路边应该有两年了。材质已不够硬了,但有杯口粗,打个几下应该还是打不断的吧。

有根杉树棒子在手上,我的胆子大了一些。前面又有一口塘。记得小时候过身的时候,路比较窄,我生怕掉到塘里去。现在天又还黑,应该更要注意了。我又想,那时候都没摔下去,现在的我,早已是此一时彼一时了。我大胆地走过去,路还是那条路,但是摔不下去了,冻茅在路边设置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这时,我又念念不忘野猪了,这个冲里肯定有野猪,有野猪就有极大的可能会生活在这口塘里,因为这口塘窝风藏气且有水呀。在一个空隙处,我瞄了瞄,塘里也看不到水了,塘面盖了一床厚厚的棉被。这床棉被仿佛是弹匠正在弹的被子,蓬松蓬松的,且四周低中间高。我感觉不到“棉被”的温暖,担心野猪会冲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路边。手里的杉树桩子我举过头顶,一是随时准备迎接野猪的袭击,二是争取少触到身边的柴草和冻茅,不想惊动这个潜在的敌人。

水塘过来了,我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怠慢,只是把杉树换成了细小的更灵活的杂木棍子了。上完这一个斜坡,就到了冲尖尖上,就到了两个村相邻的山坳上。安全系数提高了,任务也完成了大半,天也亮一些了,我放下杂木棍子,在山坳上拍摄了不少照片。

4

下山了,路也宽些了,两边没有了既撕手又可能藏身野猪的冻茅,我的胆子更大了,心情更好了,脚步也更快了。在半路上,我就把杂木棍子抛到半山腰上去了。

出了路口,见到周家冲口一户人家的屋了。我又掏出手机,只有百分之二的电了。我对着这栋屋和我的披着晨光的家乡照了两张,手机就自动关机了,也不知道是多少时间了。

到丈母娘家,天方大亮,妻子他们还没起床。我为手机充上电,看时间,才七点四十。一边充电,我一边发朋友圈。我说,六点四十,三余鸡头冲口出发。七点整,到官冲口。唯恐遭遇野猪,持木棒山中穿行两公里有余。一路无惊无险,到老家冲里天才大亮。战友祥林回复,你这是有氧运动。朋友“桂”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说我这是在穿越,有侦察兵的味道。我回答,“穿越”是你们这些网虫的事。至于“兵味”嘛,我的身上确实还有呢。

是呀,我这个奔了五的人,今天也“穿越”了一把。这次无惊无险的活动,也就叫《黎明前的三公里穿越》吧。

2020年2月2日写于溪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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