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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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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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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

1

农历十三日晚上,我与妻视频,说第二天是周五,客车正好开通了,我计划下午回家,一家人在市里共度元宵佳节。妻说,还是别回来,客车上人员复杂,莫把病毒带回家了。元宵节不准我回家,我心里极不是滋味,但想想也没有反对的理由。该死的冠状病毒,大年先一天,武汉封城了,我们就感觉到了它的凌厉攻势。一家人陪岳父母过年,之后一天比一天紧张了,我麻着胆子把老家村子里亲戚、本组人和房内人的年拜了。村子外的亲戚家,妻子就再也不准我去了,还“批评”我一个工作人员连这点觉悟也没有。

初五回到所里值班,计划抽空到辖区的两个姑妈家里拜年。因为一个村干部发的朋友圈,说是拒绝外村人到这个村走亲串友,我也就打了退堂鼓。再征求妻子的意见,她也说别去了。平常年的春节,我回所里后,白天上班,每个晚上都要参加一场战友聚会。今年却拢共只参加了一场,还算不上聚会,才小范围的四个战友。而且当场我就在群里宣布,今年春节的战友聚会取消了啊。

这个周五上午,窗口业务比较多。直到十一点,人员才散去。我走出门外,扒下口罩,顿觉神清气爽。这个一次性口罩,不要二十分钟,呼出的热气就把里面搞湿了,再吸进呼出,里面的气味好难闻。我大呼,解放了!

可是,窗口又有人进去了。我只得又把口罩戴上,遗憾地说,什么时候能够全面解放不戴口罩就好了。

2

元宵节这天是周六,我没有事,象孤鸟一样窝在所里。临时决定到村里陪岳父母吃了一餐饭,下午回来又只得象只孤鸟一样窝在房里。窝到十六日午休醒来,看窗外,竟然出太阳了。

我一直说,这个病毒,如果连续出个十天半个月的太阳,就会把它晒死去。而天气预报,却是连绵不断的阴雨。现在太阳出来了,是苍生有救了。我一骨碌坐起来,啊,不能聚会,不能旅游,我却有了要走出去的冲动。可是,能干什么呢?

我迅速穿好衣服,冲到走廊上。面对着对面的高岭峰,主意就来了。这座山峰,我百爬不厌,在和煦的阳光下再去爬一爬,既不是聚会,也算不上是到什么景区旅游,也就没有给国家添乱呀。

说走就走,我换了一双球鞋,就从所里“解放”出来了。

平时爬高岭峰,我大都是从观音庵冲口骑峡上,那里路况好点,很快就能到达高岭峰顶。有十多次,我是沿着山脚下的路,从牙塘冲进去,翻过山到庵子门口上山,这条路路况差些,到山顶再骑峡下来。这是一条环形的路,我或者骑峡上,庵子下。也有一次,我是试探着从庵子背后横着回来,但走着走着就没有路了。是连着来了几个蛙跳,才跳到一个山坳上,从牙塘冲回来了。

这次我的心情好,宅在屋里又好久了,我要好好利用这个阳光明媚的周日下午,去除因冠状病毒积压在心中的阴霾。为了“被解放”的时间长一些,我决定把登山的活动范围搞得更大,把登山的环形路拉得更远。具体路线是,从牙塘冲口上山到移动塔,沿着溪江街背后的山脉到我跳下来的那个山坳,上到庵子背后,登上高岭峰后,再骑峡下来。

牙塘冲口,老桂屋后有条小路上去。路口的田里,正在喷油菜药水的“宝宝”问我去哪里。我回答,到山上去玩呢。进去丈多高是一个老屋场,正屋倒了,脚屋还在那里,里面有推子磨子,我见过两回了,今天也没有兴趣再见它们。那是脚屋,脚屋还连着曾经的牛栏猪栏厕所,别影响了我的好心情呀。

有小路从屋侧上去,我很快就到屋后的山峡上了。几十年前,山峡上都是梯土,现在还能看到梯层的痕迹。几年前,这里还有几块土能作,一次我还见到玉坨娘在这里挖洋芋子。

还有一次我印象特别深,应该是四五月的时候,我站在这上面看山下的世界。突然,中学的广播响了,宣读的是各年级会考的成绩。我有外甥侄儿也在读中学,就削尖耳朵听。啊,初三的小龙,九科有七科是年级第一名。过两天,我和市四中的唐校长喝酒,他是我的同学。说起现在的学生不好教,唐校长说好多人都不向书了。我说,也有好学生,比如你老家中学就有一个学生,九科有七科是全年级第一名啊。唐校长慧眼识才,第二天就送我回来,把这个学生提前挖走了。三年后,小龙高考考了六百四十多分,进了武汉某全国名牌大学。

现在,山上成块的土没有了,但是冬天,满山的丝茅草枯死了,上山的小路还现得清楚明白了。就连原来隐藏在柴草窝里那个极贤慧的雪姣的土坟,也清楚地摆在小路下面了。雪姣不到四十岁就埋到这里了,我不忍细看,继续往山上走。一蔸茶籽树苗从枯死的丝茅草中,绿油油地长了出来,让我从雪姣的惨死中回过神来,驻足了好一会。

前面是移动信号塔,是辖区的第一个信号塔,覆盖了溪江街上及周边差不多两平方公里的地区。我是零零年有了第一个手机,那么说这个塔有二十多年历史了。我从来路到塔下面去了一次,应该也有差不多二十年了吧。

那次,我好象是到塔前面,这次怎么走到塔后面来了呀?我明白了,那时候因为季节的不同,看不到路,我是沿着一级梯土的雏形面朝着塔横插过去的。这次就不一样了,能够看到路,便就着小路往前走。不过,这些路原来应该也有啊。

一下子,我就明白了。左边路下两个山坡上修了两宗墓,是这十来年几个老人葬到了这里,后人又为他们修了墓。每年清明有人要来挂扫,春节要来拜祖年,原来的小路也就被他们的后人再走出来了呀。出来时我以为这段我没有怎么走过的路是最难走的路,也就换了登山的球鞋。感谢这几个老人,让我脚下的路易得走了。于是,我分别到这两宗墓上去“致谢”,一看墓碑,有三个老人我还认识嘞,我禁不住虔诚地对他们拜了几拜。

小路右边是信号塔,我却被左边两丈多高下面的一口山塘吸引住了。这口塘在一冲田的最上面,地形这么高,却还盛下了不少的水。塘是圆形的,四周被几棵松树掩映着,我便走过去看个究竟。只可惜,天上飞有好几根往塔上去的电线,地上还爬着好几条长蛇似的电缆线。我选了好几个角度,才照了一张没有电线和电缆线的照片。我又回到信号塔下,塔下的房子只有一面能够落下脚,其它三面都在柴草荆棘之中。我在这一面想把信号塔直插云霄的样子照下来,因为撇不开下面的电线,也没有达到目的。

又到这口塘边了,我又对着这冲田出神,这是哪里呀?原来我从牙塘冲进来,翻过山到庵子去,冲里最深处是一个山坳,坳下面是老信的老屋。可是,一眼望去,没有这口塘,而且现在老信的老屋也不见了呀。这么近在咫尺的地方,我也看不清山势了吗?我抬起头,透过几蔸板栗树的枝丫看外面的世界。板栗树落叶了,只剩下骨架,外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发拐乱话,还是在溪江街上,这下面最近的房子就是农贸市场呀。

这就对了,我还是跟着小路走。走到前面就是那个山坳了,原来那一冲田在牙塘冲最深处又往右边开岔了,有了那条小冲。小冲的田需要水,又成就了那口圆形的山塘。红玉来电话了,找我有点事,问我在哪里。我说,刚过了你婶子雪姣的祖坟,现在到山坳上了。她说,你反脸看一下,后面有谁呀?我以为她也在山上做什么,但我回答,我不相信你这个懒鬼也会象我一样,吃饱了没事干到山上来。她说,你到山上采花去了呀,是我婶子跟在你后面看你采花嘞。我笑着说,那不会,这个时候山上没有花采。雪姣为人宽厚善良,也不会吓我的。

3

长长的山坳走过了,我审视着前面这个山头。那一次是“霸王硬开弓”,几级跳跳下来的。这次想要跳上去是不可能的,就是爬上去难度也会更大。不过,我笑了,有一条小路缓缓地去了右边山脊,虽然不是对着山头上去的,但肯定能够“曲线救国”爬到上面去。红玉的事情还没有说完,我就一边和她说,一边沿着小路插进去。

我沿着右边的山脊路,快到一个小山顶了,路边有一枝绿色又让我停了下来。我惊奇于这枝绿色的出众,对红玉说,不和你说话了,我要把这一枝绿色拍下来呀。我觉得话有点唐突,又说,等一下就发给你,当真好看呀。

我端着手机慢慢走过去,才看清这是一株金银花藤。面前的山顶上山坡下,只有空中的松树杉树和少有的几棵樟树的枝叶是青绿色的,而包裹着山顶山坡的都是枯败的丝茅草呀。唯有这枝金银花藤显得极有生气,因为它的藤是去年长出来的,而上面的细叶还是今年发的,特别是十多组嫩芽就象春天茶树上那嫩嫩的让人瞬间流出口水的茶尖呀。不过茶尖是绿色的,所以叫绿茶。而我眼中的这一株青绿色却又变成红色的了,而且从藤到细叶到嫩芽,一个比一个嫩,一个比一个红,浑身都是嫩红嫩红的呀。我搔了搔头皮,金银花的藤和叶是红色的吗?是它本身就是红色的,还是这漫山遍野的丝茅草把它比红了呀?这些藤、叶和芽也看着我,露出了倦怠的神色。我再抬起头,又有了感悟,是久违的阳光把它们浇红了呀。

到这个小山顶上,因为阳光把这个世界净化了,四周的山水民居更清晰了,我围着山顶转了一圈,把这些清晰的山水民居都收入镜头里。

到庵子后山,下面柴窝里有悉悉嗦嗦的响动。是牛吗?可平时我没有见到这个组里哪户人家有牛呀。我近前一看,几枝柴倒伏了,露出了一个披着银丝的头。我知道了,是庵子里的老者,他有事冒事就到山上砍砍杀杀的。他有一些是非得别人说,我不太喜欢他,就没有与他打招呼。

回到小路上,小路比原来好走了,我很快又到了庵子侧边的一个山坳上了。从这里到高岭峰顶,我走了不下十次,目标明确了,路况差点也没有关系。

又走了一节斜斜的上坡路,这节路上也少了柴草。再上一个十数丈的陡坡,陡坡上也不是荆棘横生了。我很快就到高岭峰顶了,并且感叹这个陡坡怎么轻而易举就上来了。应该说,这是我上这个陡坡耗时最少,遇到阻力最小的一次呀。不对呀,我今天上陡坡前走的路有些还是平时没有走过的,且路线也是最长的一次呀。

4

我望着来路,很快就有点明白了。庵子后面的柴还在动,看到的老者也不是一个头而是大半个身子了。山顶上路的好走,再过来,再上坡,路上少了柴草荆棘,都是这个老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功劳呀。他没有子女,就到庵子里打发时光,几十年如一日。他守在庵子里,没有其它爱好,就把山上的路修理清白了。架桥修路,子女长路。他把山上的路修好了,却是为了别人的子女呀。哪个人后不说人,哪个人前不被说呀,我不禁对这个老者肃然起敬了。

红玉说我是到山上采花,山顶上还真有一种柴花,看似平平常常的,也让我心花怒放了。下山了,我不禁又皱起了眉头。原来说,这个病毒到元宵节拐点会出现。可是,每天的确诊和疑似病例还在增加。本来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是雨,这半天太阳都是赚来的。山上没有病毒,我也就没有戴口罩,嘴巴和鼻子暂时得到解放了。爬了这两个小时的山,我的心也随之解放了。太阳把金银花藤晒红了,把柴花晒灿烂了,庵子里的老者又把柴草荆棘砍了,让我全身心都得到了解放。

可是,天气预报说明天以后继续阴雨,我的嘴巴鼻子,我的全身心何时能够全面长期得到解放呀?雪姣得的是癌症,这个病毒比癌症还厉害;小龙大学应该毕业了,不知在武汉继续读研没有?由这个修理山路的老者,由苦命的雪姣和曾经在武汉读书的小龙,我又想到了与病毒抗战的医护人员,想到了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那些确诊和疑似病人,他们何时能够得到全身心的解放呀?

2020年2月13日写于溪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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