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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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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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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老家两道岭

1

岳父母都在人民医院,今天出院。妻子说,岳母不愿意在西渡逗留。我说,那你们姐妹送两老回来,我也骑摩托车边耍边回去。这个“耍”字,我计划好了。骑车到白马冲,从横冲爬上常过岭,下到垱头冲塘边,再回到常过岭,爬到骑皮岭。这两个岭,小时候在老家,开门相见。后来回老家,总碍眼。再要去征服它们,在我脑海中由来已久了。

早餐后,我就背上登山包出发。九点钟,翻过旦观山,进入白马冲。再从这两年新修的土路七弯八拱、长坡短坡爬到横冲尖尖高头。徐老板当了一届支部书记,心有雄心壮志,要把这一条冲开发成一个休闲的好去处。但是,听说投入越来越大,其“雄心壮志”却逐渐没了。书记不愿意当下去,开发的速度也严重放缓了。啊,路宽了,线路改了,毛家老屋场里边又有一口井了。那就证明其“雄心壮志”依然在,好啊!

摩托车在最冲尖尖高头不得不停下了。徐老板曾对我说,要在常过岭打通白马村和泉水村的公路,白马人到双峰县城去、泉水人到九峰来赶集都方便了。我心花怒放的,是可以完成自己的一个小心思。我这个泉水人,到白马村所在的溪江工作,从这条路回老家,要近十多里啊。这几年尽管没有修通,我也有好几次把车子停在这个冲尖尖高头,顺路爬爬九峰山,在山里挖挖黄精百合。然后,翻过常过岭,走它两里路,在老家陪岳父母吃餐饭再原路返回。

停下车,我回到毛家老屋场坪。屋场坪好大,足有两亩地宽。最里边新砌的水井也好大,这里原来应该是毛家的老井,现在的水位离地面也只有尺把高。我估计,休闲中心建成后,几十个人用水都不成问题。我惊讶,后面是个山排,并不是山皂,还能把水蓄得这样满。而且,左侧的水沟还有清澈的水流出去。如果不让水流出来,水位也许还可以抬高。不过我笑了,抬高了,井水深了,也会流出来。坪大,水足,后有楠竹山排,左右有小山脊,前面有一路山塘,再前面是几个山排和山皂连绵的广袤竹海。要是徐老板开发成功的了话,还真是一处好地方。这里还在慢慢变化,也许有一天徐老板的“雄心壮志”和我的“小心思”都会成真呀。

常过岭就在头顶上目之所及,不到十米高。徐老板要连通土路,挖机不要一天功夫。可是在柴刺不断加强侵略的小路上走,比起上次我到这里,又要难一些了。不过,路墈排上的一株草,墨绿墨绿的,让我走过去了,都要返回,再爬上去,就近拍了照片。我又看到“墨绿墨绿”的中间有一根蕊支起尺多高,挂着一串红豆豆。这种草我原来应该见过,它们现在叶子墨绿了,果籽鲜红了,其色都深到了极致,是因为季节到了,也成熟到极致了。

一会儿,我就到常过岭上了。在老家过的十几年,我在这里放过牛,通过这里到过白马九峰,这个岭名在口里也念叨过无数回了。可是,直到几年前一次也是从这条路回去,到这里,想到回去要写一篇游记,这个“常过岭”到底是哪三个字,必须露出庐山真面目。后一个字肯定不会错,前面两个字,我又念叨了十几篇,才一拍大腿,就是老百姓经常过的必经之岭,“常过岭”也。好多人和事长期拥有,不记得珍惜。要到积淀几十年后,再遇见,才记得其好啊。

我看了看右侧的山脊,等一下再爬上去,找到骑皮岭。到山顶,我会打妻子电话。那时候,她们会回来了。山顶上,林木要稀疏一些,她们肯定可以在禾堂上看到我。可是,我一个电话过去,妻子说,医院还没有结帐嘞。

2

有充裕的时间把这两个岭拿下,那我就向左转,先到垱头冲去吧。路口的路况好差劲,甚至看不到路口。我从疑似的路口进去,把十几根弯腰下来横在胸前的金缨子刺条折断放到两边的矮柴上。进去十多米,才看到若隐若现的路。路慢慢明朗了,刺条也少了,还有一串鲜红的东西在我的视线前方招摇着。

我走过去,抬头一看,是红彤彤的金楂子。我攀下来摘了几粒塞进口里,虽然水分不多,但沁甜沁甜的,还是当年的味道。那就折下来,岳父母在病中,让他们也尝尝鲜。妻子几姐妹是在山里长大的,这许多年都在外面打拼,儿时的味道和记忆她们肯定也不会拒绝。我把这一枝金楂子搁在一棵乌叶柴上,又发现了一大枝金楂子。顺着这一大枝往上看,竟然看到了一小树。还不是一树,一个蔸并排长上去几树,都结满了红通通的果子,把十几个平方的空中都染红了。我把它们都攀下来,折断结了果的小枝,手里就攥紧了一大把。小树干挺拔了,举着一些没有结果的枝,枝上还有叶,生命力正旺盛着,明年还可以开枝、发叶和结果嘞。我把手中的一大把都挂在乌叶柴上,返程时记得拿回去。

到冬天了,山里还有花。油茶刚摘了果,有些果子还要等到打霜再摘,来年果子的花却开了好一会了。有些花蔫了,有些正盛开,也有一小撮含苞待放的。油茶从开花到果实成熟,需要十二个月甚至更长时间的蕴酿和积累。这样的周期在果树中是不多见的,但我这几年的爬山,早就发现了油茶的这个特点。搞集体时栽种的油茶树,已经被妥妥地称之为野山茶了,与现在种植的油茶不但在质地而且在口碑和名称上都有了严格的区别。油茶生命力强,在高大的楠竹树木和茂盛的柴刺中努力地守卫着自己的一方天地,几十年如一日。洁白清新的油茶花点缀在山林中,漫山遍野的。

再深入,路里边逐渐有了一条沟。小时候,我记得有一个说法,说这条路原来是一道墙,墙是防野猪的。野猪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墙也踩矮了,墙里边的沟却还在。后来又明白了一个道理,这道沟是排山水的,是把山水管控到垱头冲塘里,用于灌溉那一冲田的。小路上长了一堆杉树苗子,旺盛的杉枝侵略性极强,我索性走到沟里,踩着竹叶树叶,沙沙作响的。

啊,我的眼睛盯住了一根藤,其茎叶上象喷上了一点点白,明显就是土茯苓嘛。叶大,茎粗,一根藤在一棚柴上分成了几根。它们扩大势力范围,这一大棚柴都罩上了土茯苓的茎和叶。今天我带了挖子,想顺便挖点黄精回去。可是,黄精苗都死了,垱头冲即使有也挖不到了。背铳不遇黄精那个“鸟”,找到土茯苓这个“鸟”也不错呀。可是,我盘开好大一块地方,没看到结的块,土茯苓长长的根却还在往土里钻,让我看不到这个“鸟”的希望。算了,我站起身,继续朝前面走。好在,再走一节,前面就敞亮了。

是前面这片世界柴草少了,空旷一些了。原来以为到垱头冲的山皂路被柴草树木挤满了,要下到塘边,必费多方周折,我就把上下垱头冲当成了今天活动的重头戏。我朝冲下点点头,一眼看去,并不凶险呀。对直是到木皮岭去,好象也有一条横路过去。

3

垱头冲尖上,有一块坪。坪下面就是山皂,啊,这上面还有蒲公英啊,而且不只一个品种。一种挺立着,花成熟了,放射出一朵朵绒球,每个绒球都飘着絮。另一种花球还青涩着,放射出青春,叶子是一样的,也是蒲公英呀。

也有障碍物,一些倒楠竹和干松树挡在山皂中间,横七竖八的。更有一些青翠,让我在踩过、跨过、钻过这些障碍物时,身体不疲劳,心情也舒畅。一棚藤匍匐在路边,比公园里修剪出来的园艺绿色更多、更加自然奔放。更有一枝藤攀着一棵小树,扶摇直上。小藤的茎螺旋式绕上去,藤叶错落有致地向我展示着风采。

又有一根粗大的土茯苓藤招惹着我,让我停滞不前。我提起藤,一路找到它的蔸,蔸下到山墈边上了,应该不难挖。山皂下了一半了,还没有见到黄精的影子,总得带点东西回去吧。我拿出挖子,清除蔸子边的障碍。挖下去,土层不够紧实,一下子挖下去尺多深了。可是,还是藤,土茯苓还在与我捉迷藏,是不是又要放弃呀?啊,妻子又来电话了。挖土茯苓没有结果,我就说摘了好多金楂子。妻子回答,可以呀,她们已经结完帐,在回家的路上了。

歇了这一会,我的劲把子又来了。盘开宽一些,再顺着藤挖下去。哇,藤边有一个好大的块,我还把一个嫩芽刨断了,应该就是土茯苓了。我再刨开一些土,当真是这个东东。有了,不是一无所获了,再不挖下去了,继续下皂吧。

哇塞,前面皂心里有一大棚花,白黄相间,让我眉开眼笑,是不是春天到了啊?近前一看,是一棚野菊花。野菊花的小树在不到一米高的地方把枝叶平铺在柴草上,几十上百根小树铺就了一个高低不平的大平面。平面上,菊花摆弄着各种姿势和组合,朝我搔首弄姿的。菊花有大有小,色彩也略有不同。多是白花片包围着黄花蕊,也有十几朵花片花蕊都是纯黄色的夺人眼球。我知道,这是又一种菊花。我禁不住吟出了黄巢的诗:待到秋后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首诗是说重阳节来临,菊花上位了。阵阵花香弥漫长安城,遍地都是金黄如铠甲般的菊花。黄巢是农民起义领袖,长安是都城,黄将军野心勃勃啊。可是,我又看到了另一个“黄”,黄巢也姓黄,黄将军的霸气昭然若揭啊。

又有障碍物了,倒松树没有了,倒楠竹少了,虽然好大一根,跨过去也不是难事。一棚棚的冻茅,伸展着锋利的剑叶,每一片叶子都是利刃,让我防不胜防啊。我用挖子挡开一些,用脚踩伏一些。好在前面就是一块大坪了,小时候我们放牛,都是把牛赶进皀里,几个放牛娃就在这块坪里追打嬉戏,有时也用小枝在地上画个棋盘,用小石子作棋。有跳子棋;还有一个“金木水火土”的棋,跳五步捕捉到对方,就可以把这个棋杀掉。

坪下就是那口四四方方的塘了。上一次看到这一口塘,是近十年前隔壁冲里一个大娘去世了,我去吊唁,寻空找到这里。现在四周柴草树木环绕,正方形看似是圆形的了。下面的田不作了,水塘也就没人管不服漏,水也就不深了。但是,水是清澈的,一棚棚水草在水里摆弄着,看到的都是它的原色。没有鱼,一只只小青蛙在水草上跳来跳去。这口塘,养了下面一冲田,冲口就是一垅田,垅里的田,因为国家的补助,还在耕作。还有路和屋场,大部分都是我们老家这个村民小组的。

今天是去岳父家,埋胞衣的地方就不去了。我上了山皂,到那块坪上,面对着老家竹山排的方向坐下来。啊,右边山脊上一蔸绿油油的毛栗子树让我裂开嘴笑了。我赶紧起身走过去,这也是我们当年放牛时的美食啊,几年前我到这个山上也收获了不少。如果今天也能采些回去让岳父母尝尝鲜,多好啊。可是,却失望了。绿油油的枝叶下,掉落了一些爆开的刺球,里面的内容却是空荡荡的,都被鸟啄走了。我左右观望,这样的“绿油油”还有很多,又让我燃起了希望。明年早些来,来一个鸟口夺食啊。

4

今天还是去完成我的下一个目标,回到坪里,我却犹豫了。右边的山岭上也比较空旷,不远就是木皮岭。特别是上了木皮岭后,横亘在周家冲半山腰上的那里把路,小时候走得太多了,太惬意了。现在多少次在梦中,这条路还魂牵梦绕的啊。几次到周家冲挖黄精,因为挖得累了,横路走了一半都畏难而退,也是因为路况差。今天,时间充裕,体力尚好,何不去了却这个心愿呀?

和常过岭过来的路口一样,看似那头比较开阔,也看好一个路口,进去也是荆棘丛生,折断了好几根刺条,我才找到原始的山路。好在到路上了,我紧紧咬住它,就难得掉出我的视线。我一路跟过去,突然山路若有若无了,似乎还开了岔。我明白,木皮岭快要到了。右边到一个山峰上去,再从峰下的山脊下去,一定是到木皮岭上来与横路的接口处。对直是一个山皀,下山皂到横路上,肯定要近而简单。

至少二十年不见的木皮岭,就要相见了,我有点小激动,就近走山皂吧。我在山皂的树和柴的空隙中绕行,走得有些急躁,几次被刺条拖住,有时还是连环几个刺勾。前面有些陡了,我却看到了陡墈下隐隐约约的路,那一定就是从木皮岭过来的横路。我抓住一根楠竹下墈,没有注意,脚踩在松土上。突然,脚下一虚,手松了,身子快速下沉,还打了几个滚子。滚不动了,是身体被一根藤捆住了,还越捆越紧,费了好大的劲才脱困。我筋疲力尽地看着脚下,又裂开嘴笑了。

身子低了,面前正是那条横路呀。多年来,没有滑坡,路还是那米把宽。就是上面长的楠竹、树木和柴刺,也不能完全挡住路的平整和宽度。我站起来,只两步就跨到横路上,再左右瞧瞧。右边就只有山脊路下来的那个山坡,先易后难吧。

右边进去不到两米,又有一蔸金楂子弯着腰在我的脸上扫了一下。啊,一股清香扑鼻,好诱人啊。我定定地看了两秒钟,告诫自己,等一下记得也断了回去啊。说是容易,是路程的短,过程并不容易,倒树、倒楠竹和长刺条总想把我拦下来。我肯定不会让它们得逞,千方百计把它们抛在脑后。拦路虎前面还有,我都把它们抛在脑后。

最前面,修长的楠竹,几根竹尖象一个球队比赛前,队员的几只手掌搭在一起,搭成了一个高高的凉棚。都是母竹,枝开得高,叶子却厚实青翠。“凉棚”下的路,绿懒茅越来越厚了。但我看出来,这里就是山脊与木皮岭交叉的十字路口了,前路也有开岔的迹象。看地形,山脊继续下去的路缓一些,最下面是展水堂。对直过去的路陡一些,正是木皮岭。

为什么叫木皮岭,我沉思着。对了,这条路下到山脚陡一些,也近一些。过去,老百姓在山上砍树砍楠竹,为了省力,都是从这条路拖下去的。我记得,当年我从老家屋后拖一根倒楠竹下来,惯性好大,我可以打飞脚跑,守山人踩着竹尖不让我走,还摔了一个狗吃屎。从这里一直将树拖下去,树皮肯定会磨掉。人们在路上走,就能看到一路留下的木皮,所以就叫木皮岭了。

现在山上的路况差了,山下的路况却好了。岳父母他们从县城回来,不要两个小时。我现在到木皮岭最上面来了,下去就没有必要了。我朝老家竹山排看了一眼,我家的房子是一块坪了,姑妈家的新居,白色的墙砖在太阳光下熠熠生辉。我向后转,继续走横路。到山皂下,折下那枝金楂子,还是朝前面的横路走。

还是有那么多的柴刺和倒树、倒楠竹拦路,我全然不顾,横过两个山脊和山皂,又到一个山脊上,就可以看到一个山坳了。那里就是木皮岭横路的尽头,我和两个战友正是从那个山坳下到周家冲,挖了一路黄精的。看到山坳,我勇气倍增。为了赶时间,遇到阻力我还横冲直撞过去。再过了三个山皀和两个山脊,就到山坳上了。

5

回到横路上最先的山皀,捡上那枝金楂子。把这一枝咬在口里,双手攀扶着楠竹,几个纵步,我就上了陡陡的山墈。我靠在一根大楠竹上歇口气,一下子,又笑得裂开了嘴。这蔸金楂子好大,散开的枝叶和果实几乎覆盖了我面前的整个山皂。下来时怎么没有看到呀?是下山时急于找到木皮岭的横路,也是下山皂,尽管走得快和急,还要低头注意脚下找路。

我又觉得哪里不对,对了,这一蔸大金楂子,与之前看到和折下的截然不同呀。它高大一些,是年龄的大小。原来的叶片是鲜红的,这里却是深红的。特别是果子,前面的红,是说它成熟了,比起这个红,我看着手里的这一枝,其实是金黄金黄的。而面前的这一片红,才是真正的红彤彤呀。这一片红,把整个山皂都映红了。我摘下一粒看着,还是晶莹剔透的红。我放进口里,轻轻地嚼着,比之前的更甜。又摘了一把塞进口里,放肆地嚼着,还甜到心里去了。

我把结了金楂子的小枝都折下来,手里硬是握不下了。我只得把一枝的金楂子吃了,把这个枝拧得柔软了,感觉不会断了,就用它把这一大把金楂子捆起来。生怕柴刺侵犯了它,我把这一捆举过头顶往回走。

上了山皂继续,再捡上红得“金黄”的那把金楂子,回到常过岭上。两把金楂子合起来有点沉重,我把没有金楂子的小小枝都断下。我又解开那个柔软的小枝,把所有金楂子都捆在一起。再一看,这两种金楂子更加色彩分明了。我感叹,这一片山上,金楂子都有两个品种啊。

突然,我又想起,哪只有金楂子是这样呀,今天见到的蒲公英和野菊花不都是如此吗?哈哈哈哈,大自然就是这样繁杂和奇妙啊,我禁不住把一阵阵放肆的笑声留在常过岭上。

妻子又来电话,说他们已经到金溪庙了。那得赶快走,赶在他们前面,在岳父母家里迎上他们,把两种金楂子郑重地介绍给他们呀。

我站起来,看着面前要上坡的山脊路,前面通过骑皮岭,直到双峰的小分水坳上。这是一条全新的路,我小时候都没有走过。对不起了,这个任务只能留待下一次了。今天原计划只到骑皮岭,下次可以一直到小分水坳,线路长,还是全新的,值得期待啊!

2024年11月13日作于溪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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