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远行

我手机里存着一首歌——歌手小娟的《去远行》，当我对生活感到乏味的时候，就会听听这首歌。舒缓的旋律，随性的吟唱，很快让我沉浸在这首歌的意境里，恰好能治疗我的间歇性无聊。歌词是这样的：

你说一定要带我去远行

其实我的心一直在远方

天边的云在天边

多么远的距离

心里的世界，不会消失

心里的世界，在远方

我不算旅行达人，去过的地方不多，但一直有对远方的向往。从小就一直渴望走出去，从故乡的小山村到军队大熔炉，从红土地到八闽大地，再到偏远海岛，我已经习惯漂泊。一旦安定下来，就渴望去远行。我总认为男人不要把自己养在温室里，实践精致的利己主义。一个完整的人生需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才能经得起命运的波澜。生活在人世间，有欢乐，也有烦恼，更多时候感觉很无趣。对我来说，只有远方才是希望所在，那里高挂着一盏指路明灯。

近年来，去过比较远的地方是山西五台山，《名山志》载：“五台山五峰耸立，高出云表，山顶无林木，有如垒土之台，故曰五台。”是中国佛教四大名山之一，文殊菩萨道场。我们用三天时间，徒步走完了五台山的5个高台。尽管每天起来就全身酸痛，小腿像灌了铅一样，就像中长跑到了后半程，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是机械的向前运动，呼呲带喘的往上爬。但是也看到许多不一样的风景，高山草甸像地毯一样铺展，远处山峦重重叠叠，云雾缭绕下，那种旷远与豁达是别的地方体验不到的。历史悠久的寺庙，建筑的精妙与信仰的虔诚，都让我感叹。第一次看到了磕长头的信徒，几步一叩首，挺佩服他的勇气与毅力。人总是喜欢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一路走来，当走在山脊上四望旷野，我感觉内心风云激荡。我翻山越岭，心无挂碍，走完一程又走一程，直至汗水湿透衣衫，整个身心才感觉畅快，张开的毛孔中有了一次排毒般的体验。3天累计徒步72公里，这一趟大朝台下来，身体虽然像下了地狱，眼睛却上了天堂，灵魂接受了一次洗礼。

当我百无聊赖时，我就会扪心自问，为什么要让自己不快乐？快乐要自己去寻找，我们要遵循本心，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情。在旅行中，孤独也是一种享受。我在行走中，能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面对大自然的伟力，根本不需要语言，只需要默默感受。当我在山顶举目四望，耳旁只有呼呼风声，远处层峦叠嶂，近处森林青翠葱茏，感觉自身如此渺小。就开始懂得敬畏，懂得收敛，懂得知足。

我也曾独自远足，夜宿古村。一个人坐在民宿阳台上，夜空下悬挂着一轮皎洁的满月。古村落像是大地深沉的眼睛，四围山峦就像是人的眼睫毛，群山静默。月光令群山的静默显得更庄严神秘，有了大海般的深邃和梦幻般的质感。秋虫的“唧唧”声穿越了田野，轻轻地在木窗台下吟唱。月光偷偷地躲进小山似的稻草垛里，和着那一缕徐徐而来的清风。夜风微醺下的荷塘边，水鸟掠过月光下的水面，惊起的点点涟漪拍打着池边的岩石。天上的星星像是大地上孩子们眨着眼睛，听着童话故事，摇曳的树影婆娑。一阵阵呵斥声里，黄狗的浅吠从小巷深处传来，惊悚了正沉睡着的夜。这样的景象，仿佛我心底的某个地方也被唤醒了，夜深露重，但我久久不愿回房睡觉。

这些年来，虽然没有升官也没有发财，但我清楚知道自己还是有所收获，我的肢体不曾僵化，我的心灵得到滋养。能够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无论遇到多大的事，也能心平气和，冷静处之。因为我很清楚，在走过许多路，爬过许多山，流过许多汗，见过许多人，听过许多故事之后，思索人生百年，有多少事情是真正值得认真计较的呢？梦里，喜爱的东坡行走在黄州的雨中，吟出“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词句。是呀，当我们想远离繁杂的事务，贫乏的生活时，何不潇洒走一回。远行，是明知将一无所获，但胸中却充满豪情。背上背包，迈开双脚，许多未知等待我们去探索，许多风景等待我们去欣赏，许多美等待我们去发现。当我在括苍山顶欣赏云海的时候，我就提醒自己，黄山的云海会更美丽，一定要去黄山看一看。在莫干山看到那些漂亮的民宿时，我就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带妻儿来体验一下避个暑。每次出去徒步，道阻且长之时，我都会激励自己，无限风光在险峰，不到最高点，怎么能享受“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呢？

年龄渐长，就明白生活不只是眼前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我认为阅历就是阅读和游历。天地有大美，外面的世界很丰富也很精彩，沈从文笔下的边城，三毛笔下的撒哈拉，希尔顿笔下的香格里拉……令人心向往之。古人做不到的，我们现代人都能做到，最高的山有人去攀登，最长的河有人去漂流，最冷的极地有人去探险。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书本中读来和电视上看到山川美景后，更要去亲身体会。我希望自己能走得更远，去边陲，去雪山，去草原，领略大漠的荒凉，原野的壮阔以及山川的瑰奇。香车宝马，或者锦衣华服，我早已不在这些事情上争短长了，如今的我也已经坦然做自己。我走在路上的时候，往往都是沉默的，汗流浃背，灰头土脸。其实内心非常丰富，这时我的感官无限吸收外部信息。会看到更多细节、闻到更多气味、触觉更灵敏，胃口也更好。没有外部的纷扰，身体回到自然而然的状态。有很多东西，真的是遗忘很久很久了，比如山道两旁小时候曾经吃过的野果，树上突然飞下来的昆虫，溯溪时脚下泉水的清凉，有一次还在山路上看到一条一米长蛇从我眼前缓缓爬过。累极了，晚上泡一泡脚，喝一点小酒，来一次深长的睡眠，第二天醒来会发现浑身充满活力，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新的。

很多时候，一个人选择了行走，不是因为欲望，也并非诱惑，仅仅只是听从内心的声音。在徒步的过程中，我学会了去欣赏深谷里的一朵百合，清溪里的一条游鱼，或者老农脸上的沧桑，大自然教会我们一切。

好了，录一首王维的《终南别业》，符合我此时此刻的心境：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即将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