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那个院子,已经有好些年,许多人事,也已经忘得差不多,总忘不了的,是院子里那两棵树。那两棵树,是什么时候长在那儿的,没人知道,听老一辈人讲,他们还在很小的时候,就看见它们长那么大。
那是两棵杨桃树,它们主干不高,直径却不小,分别都有两人合抱的那么粗。两米以上的部位,分别杈出两枝桠杈,枝繁叶茂,就像斜撑着两把大伞,一左一右分立在院子两侧的办公楼前,守望着上班下班的员工,陪伴着在树荫底下忙碌的人们。夏天,它们唤来阵阵轻风,为在炎热下忙碌的人送上一丝凉意。偶尔,它们会引来一群“八哥”,叽哩呱啦的,像是要找忙碌的人说说话。吵了半天,它们飞走了。更多的时候,是一些小鸟,在树枝间跳跃飞梭,捉食虫子,与那两棵树共命运。
杨桃树的果实,就叫杨桃,也有人叫它三廉儿。一个杨桃五片角,横切开,就是一个五角星。这个形状,是其它水果所少有或者所没有的。杨桃有两个味:酸和甜。爱吃酸的,就用这酸杨桃切了片,腌上盐,或放点糖就着吃;喜欢甜的,直接咬那甜杨桃就可以了。过去,我对于杨桃,就知道它是可以吃的一种水果,没去多想别的,直到我看到院子里那两棵杨桃树,听说了它们的经历,才感觉到它们的不一般。
原来,那两棵树,连同它们扎根的那片土地,属于镇上一个生产队的,后来单位建设需要用地,就把它们和那块地一起征过来。生产队没有收那两棵树的钱,只要单位为他们买四卡车柴火作为交换。单位搞基建时,因为对老树心存敬畏,就避过它们,让它们分别“伫立”在两侧办公楼前。它们四季常青,连年挂果,不但为人们遮阳蔽日,还为人们提供好吃的果实。那两棵老杨桃,竟然分别结出一酸一甜两个味道的果子,左边挺立的那棵,被人们叫作“公”树,结出的果是酸的,右边已略显沧桑的那棵,被人们称为“母”树,结出的果是甜的。那棵“母”树,怎会显沧桑状?是单位扩建办公楼时,建筑工人不小心把石灰堆在它树干边上,致使它主干的一大半严重腐蚀,被人们发现时,树芯已经被烧坏,它所支撑的那枝桠杈也掉了下来,剩下小半没了树芯的主干硬撑着另一枝桠杈,这小半环形的树干还穿了一个洞,人们都以为它活不成了,但它顽强的活了下来,剩下的那枝桠杈,照样枝叶繁茂,开花结果。
人们喜欢能结出香甜果实的那棵“母”树,因而在经过它底下时,总会举头寻望。果子还没成熟,就有小孩爬上楼梯(树就傍在右边办公楼梯边)拿竹棍向上敲打。果子成熟了,就有大人领着孩子,攀爬采摘,弄得果子树叶掉了一地。大人忙着捡拾果子,小孩边吃边玩,他们似乎已经忘记,它曾经遭受过的伤害。而它,那棵“善良”的“母”树,只是忍受着。
相对于那棵“母”树,另一边的“公”树就显得寂寞许多。当人们兴高采烈地在它“老伴”身上采摘果实的时候,它只能静静地呆在一边,人经过它身旁时甚至都不看它一眼,可它“不离不弃”地守候着“母”树,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寂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人说它的叶子能医治人的腰间盘突出和骨质增生,才偶有人打采它的叶子,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人们才感觉到它的存在。
从那两棵树身上,我想到了一种精神,很可贵的一种精神——你看那结着甜甜果子的“母”树,多像个坚强的“母亲”啊,它忍受着“孩子”们的“折腾”,默默地奉献出自己的“乳汁”——香甜的果实。你又看那结着酸酸果子的“公”树,多像个伟岸的“丈夫”,它忍辱负重,经受人们对它的误解、冷漠甚至歧视,当人们有需要时它却毫无保留地奉献出自己的那份价值——能治病的叶子。
那两棵树,没有艳丽的外表和迷人的风姿,它们庄重、朴实,开放、包容,象征着脚踏实地、默默奉献和不屈不挠、奋发向上的精神。——我赞美那两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