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哈河水长又长

——访《诺恩吉娅》电影编剧那日娜

文 / 陆相华

“老哈河水长又长，岸边的骏马拖着缰。美丽的姑娘诺恩吉娅，出嫁到遥远的地方……”影视作家那日娜在谈到她的《诺恩吉娅》电影剧本的创作时，她动情地说：“蒙古族民歌《诺恩吉娅》就像是一株幽兰，清寂地盛开在广袤的漠北草原，历经百年风霜，无言而又执着，成为一代又一代蒙古族儿女心中不落的太阳。”

那日娜，蒙古族，1966年出生，内蒙古赤峰市敖汉旗人，现居北京。1989年毕业于中央民族大学哲学系。1986年开始发表作品，诗歌、散文、小说主要刊发于《中国青年报》《北京日报》《北京晚报》《山花》《人民公安报》《人民武警报》《贵州民族报》《宁夏石嘴山报》等。诗歌《绿色雕塑》获1988年《人民武警报》年度佳作奖。《花香满径》获1997年“春蕾杯”诗歌奖，1998年入选《青春放歌》。2013年出版小说集《青格山的雪》（光明日报出版社），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渤海风》文学季刊签约作家，点一影业（北京）有限公司编剧，政协敖汉旗第十届委员会委员。近年来，那日娜主要从事影视创作，由那日娜编剧的电影《诺恩吉娅》将于近期在全国公映。

2019年8月，我和那日娜在敖汉的一次笔会上相识。她谈吐优雅、才华横溢，骨子里飘逸着蒙古族女性特有的豁达与自信。

一、旷世凄美的爱情故事

那日娜说：“我与《诺恩吉娅》有着千丝万缕的牵缠，我是被歌声迎接的孩子，注定与歌声相伴终生。”《诺恩吉娅》的人物原型是塞北敖汉蒙古王府诺恩吉娅格格，为了草原和平，诺恩吉娅听从父王安排和亲远嫁漠北蛮荒。在异乡孤苦无依的诺恩吉娅日日吟唱自编小曲来寄托思乡之情。不久，诺恩吉娅思念成疾，花季年龄郁郁而终。诺恩吉娅去世不久，陪嫁的一匹枣红马跑回了老家。见马自己回来了，家人知道她出事了。为了感念诺恩吉娅的悲苦，把她生前吟唱的歌曲命名为《诺恩吉娅》并广为传颂，它曲调苍凉，歌词醇美，浸透着深深的离情别意和浓郁的血骨亲情，以绝世的哀怨凄婉扣人心弦，成为了极具地域特色的经典蒙古族民歌。

通过《诺恩吉娅》电影剧本的徐徐展开，我发现那日娜与《诺恩吉娅》电影中诺恩吉娅的身世有着多重映射，也让人感受到那日娜创作剧本的投入与真情。

在那日娜幼年的记忆里，印象最为深刻的即是母亲随时随地迎风而起的歌声。母亲一生只爱唱一支歌，那就是一路陪伴她出嫁远方的《诺恩吉娅》，它是母亲在异乡最温厚的慰藉。深受母亲的影响，那日娜刚刚会说话就能随着母亲的歌声咿呀学唱了，惹得乡邻众亲惊叹不已，认为长大后那日娜必是一个歌唱能手。然而事与愿违，随着年龄渐长那日娜却变得沉默寡言。那时候，那日娜常常闻风落泪，听雨伤怀。父母只得听从佛家喇嘛的金口玉言，给她改为现在的名字。那日娜，在蒙语中是太阳的意思。父母期望这个有着佛家神意的芳名，能给她带来一生的温暖与光明。

那日娜回忆道，在她四五岁的时候，年轻的母亲抱着她骑马去外婆家，行至老哈河岸边时，但见河水暴涨，翻滚的雪白浪花一浪一浪地拍打着岸边黝黑的礁石。不远处著名的响水瀑布宛若千万匹飞奔的烈马，腾空而起，瞬间又重重地跌下百尺悬崖，发出令人心悸的震耳欲聋的吼叫。思乡情切的母亲一时百感交集，望着白浪滔天的巨流哀婉地唱道：“老哈河水长又长/岸边的骏马拖着缰/美丽的姑娘诺恩吉娅/出嫁到遥远的地方……”当时坐在马背上的那日娜，听着岸边母亲如诉如泣的歌声，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那日娜与《诺恩吉娅》心灵碰撞，擦出了初恋般耀眼的火花。那时候，她还不曾想到这首家喻户晓的民歌，将在她的心灵深处烙下怎样的印迹，将会如何左右她一生的追求与梦想。

可以说，那日娜是循着《诺恩吉娅》的歌声一路走来的孩子，那一曲苍凉婉丽的歌便是她唯一的胎教和启蒙，《诺恩吉娅》是她认知这个世界的最初的窗口，亦是她丰沛情感不竭的源泉。

二、波澜壮阔的民族史诗

美艳圣洁的幽兰盛开在空谷，只有千年苍穹默默俯瞰着它孤傲清冷的容颜。四季风烟穿过，啼血的杜鹃吟唱着一首首浪漫的情歌，幽兰却兀自寂然在亘古时光背后，潜心书写着青春永驻的诗篇，从未衰老过，从未迷失过，最终成为了它真正的自己。那日娜说：“当年，母亲是用母语讲述和歌唱的，听起来仙乐般婉转悦耳，只可惜，长大后我在北京生活了三十多年，却再也不能用母语歌唱和诉说心爱的《诺恩吉娅》了，这是我毕生的遗憾和愧疚。”

著名蒙古族女作家席慕蓉说：“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这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吧，多年来，始终有个声音在那日娜的耳畔回荡：“那日娜，作为一名蒙古族写作者，你应该为几近失传的《诺恩吉娅》做些事情。”时光飞逝而去，往日的曼妙清歌逐渐被岁月风尘湮没，曾经清丽嘹亮的歌声随风而逝，渐行渐远，但这种声音一直在那日娜的个人世界里游荡，从未走远。

那日娜说：“10年前，我曾有过写作长篇历史小说《诺恩吉娅》的冲动，多方走访，极尽所能搜罗有关《诺恩吉娅》史料，最终收获却寥寥无几，写作计划不得不搁浅。只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是唯恐轻慢了积压在心头几十年的厚重与深邃，唯恐辜负了几代蒙古人的殷殷期望和等待。”那日娜默默地鼓励自己，无论有多么艰难，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内心，对得起与生俱来的那一份神秘缘分。

《诺恩吉娅》的故事就发生在赤峰市敖汉旗、翁牛特旗红山水库的老哈河一带。老哈河又名土河，是辽河的南源。这首民歌对几代蒙古女人的影响、熏陶，以及渗透血脉的不舍情怀，用一句诗意的话来说，《诺恩吉娅》民歌是所有远嫁蒙古女人的心灵鸡汤，亦是所有蒙古人的家园情怀和故土温度。

那日娜说：“母亲和父亲成亲时正是金秋时节，浩浩荡荡的送亲马队高唱着《诺恩吉娅》涉过波涛汹涌的老哈河，一路来到北岸我祖父母家门口。当母亲在耀眼的金色日光下缓步走下婚车的那一刻，在悠扬缠绵的歌声中，骤然生发了一个奇异的念头：若是新婚不久怀孕，那么这个孩子无疑是被歌声迎接的吉祥孩子，他或她定然与天籁般的《诺恩吉娅》有着神秘的渊源。一个月后我如约而至。”

《诺恩吉娅》这首民歌曲调忧伤，音域悠长，思乡情结浓郁，是蒙古族民歌的经典之作。据说，原歌词有30段，现只挖掘整理出16段，其中汉译两段：

老哈河水长又长

岸边的骏马脱着缰

美丽的姑娘诺恩吉娅

出嫁到了遥远的地方

海青河水碧又青

岸边的骏马脱着缰

温柔的姑娘诺恩吉娅

出嫁到了遥远的地方

……

三、穿越时空的塞外风云

一个没有历史的民族是悲哀的民族，一个无法将历史存留和铭记的民族，亦是悲哀的民族。所以，用文字或光影记录下历史，使经典永恒，是每一个有良知的蒙古人最终的追求和信仰，也是他们心中牢不可破的图腾信仰。

那日娜是一个为追逐梦想而在所不辞的人。2014年夏天，那日娜得到了敖汉旗原政协主席鲍杰峰、时任敖汉旗政协主席王华、敖汉旗政协副主席吴海军的支持和帮助，她有机会远去林西县拜访著名的蒙古族历史学者吴永善老先生，获得有关《诺恩吉娅》第一手史料。如获至宝，欣喜之余那日娜决定动手写作《诺恩吉娅》的故事。为了充实剧情，那日娜又用一年多的时间走访蒙古族老人，多方挖掘鲜为人知的古老的蒙古族传说。最终，那日娜于2016年春暖花开时，写就31集电视连续剧剧本《诺恩吉娅》和电影剧本《诺恩吉娅》。那日娜的《诺恩吉娅》电影剧本，原汁原味地再现了民歌《诺恩吉娅》的形成、兴盛，和对后世的巨大影响，它不仅讲述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还着重呈现了敖汉末代王府的兴衰，以及一个古老的马背民族如何将传统文化、民俗、民风坚忍不拔地传承下去，一代又一代经年不息。《诺恩吉娅》剧本一经完成，便得到敖汉旗文化名人邵学贵先生青睐，第一时间举荐给时任敖汉旗委宣传部部长叶秀丽女士，并得到多方认可。

那日娜说：“电影《诺恩吉娅》历时四年的筹备和运作，现今后期制作全部完成，有望今明两年在全国公映。电影在拍摄过程中得到了赤峰市委宣传部、敖汉旗民族事务委员会主任孙淑兰的大力支持、帮助。总制片人邵学贵，制片人岑春江、李经纬等人为此付出了巨大的艰辛，在此深表谢意。”

马蹄声声，驼铃漫漫，草长莺飞，青霜满地。高翔的鸿雁衔着曼妙的歌声，飞跃千山苍雪、秋水一泓，将一个北方草原传奇，尽情挥洒在浩渺长空，让《诺恩吉娅》永世灿烂在蒙古族厚重的史诗画卷。

《诺恩吉娅》这首民歌至今已流传了七十多年，在蒙古族地区家喻户晓，是怀乡、思亲的经典之作，终于在那日娜的笔下成为新的传奇。《诺恩吉娅》这部影片以守护绿色家园为主题，以荡气回肠的凄美爱情为主线，将历史与现时巧妙结合，用光影特技融合了8000年的敖汉历史文化，注入了龙祖、玉源、谷乡、圣地及全球环境500佳等文化元素，再现了民国年间波澜壮阔的塞外风云，诗意地演义了年轻貌美、英勇无畏的诺恩吉娅格格传奇而短暂的一生。整个故事既有家国情怀、民族大义，也有纯美的爱、坚贞的情，浓厚的故土温度，真情展示了蒙古族这个有着悠久历史文化的北方马背民族，为了守护绿色家园，英勇不屈，前仆后继，用鲜血和生命谱写了一首可歌可泣的壮丽诗篇。

那日娜说：“《诺恩吉娅》作为一部少数民族题材电影，传承了民族悠久的历史文化。《诺恩吉娅》电影拍摄成功，是我多年来的一个夙愿，用影视的方式讲好敖汉故事是一次全新的尝试，也是一次全新的开始。”

四、民族大义的家国情怀

那日娜的电影《诺恩吉娅》于2019年获得中宣部电影局的批准，由内蒙古赤峰市敖汉旗政府、中华文化促进会传媒中心等联合摄制。同年1月，那日娜的电影《诺恩吉娅》新闻发布会在北京举行。至此，那日娜心头沉甸甸的积压方才有了些许松动，那日娜与《诺恩吉娅》的旷古奇缘迎来春风三月。

毕竟，能够让电影《诺恩吉娅》名正言顺地在它的发祥地敖汉旗迎风怒放，花开成锦，是每一个蒙古族儿女心中瑰丽的梦想。

那日娜编剧的电影《诺恩吉娅》主阵容强大，演职人员达到130多人，时长为110分钟。导演由国家一级导演乌兰宝音担任，乌兰宝音曾导演过电影《谁与争锋》《太极张三丰》《深宅未醒》以及大型民族电视剧《鸿雁》等深受广大观众的喜爱。总监制牛颂为中国民族影视研究中心主任、中国少数民族电影工程办公室副主任，北京民族电影展主席。著名作曲家乌兰托嘎为音乐总监，乌兰托嘎的《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天边》等歌曲，已家喻户晓，深受人们的喜爱。如泣如诉的马头琴、神秘的呼麦、悠扬的长调，让没有去过草原的人对那辽阔的草原产生了无限的遐想。饰演诺恩吉娅的其勒木格，曾在《萨拉乌苏》《东方女神》《东方神骏》担任女一角色。

《诺恩吉娅》电影的拍摄地之一就在敖汉旗三十二连山的谷子田。三十二连山小流域治理工程，位于萨力巴乡黄花甸子村，是敖汉旗生态建设的一面旗帜，如今又成为敖汉旗干部学院现场教学点。上世纪九十年代，为全面改善生态环境，当地的干部群众进行了宏伟壮阔的生态建设工程，体现了“不干不行、干就干好”的敖汉精神。内蒙古禾为贵农业发展(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于向生说：“敖汉旗被誉为世界小米之乡，《诺恩吉娅》开机拍摄、上映，对宣传家乡的知名度和美誉度具有重要意义。”

那日娜，你在为电影《诺恩吉娅》代言。

电影《诺恩吉娅》，你在为那日娜歌唱。

“老哈河水长又长，岸边的骏马拖着缰。”为什么所有离开草原的人听到这首歌都会悄然落泪？因为老哈河用不变的涛声给家乡画出了一个易于辨认的坐标，给他乡的游子谱出了一曲思乡的夜曲。老哈河沿岸大漠辽阔，草绿天蓝，牛羊肥壮，鸿雁成群，稻花飘香。记忆中的老哈河是我梦中永远不老的歌谣。故乡的老哈河啊，自从父母去世以后，我曾无数次在梦中趟过你的流年。

那日娜的《诺恩吉娅》，我还没有看完，只看到远嫁他乡的诺恩吉娅在老哈河畔徘徊，捧一把家乡的泥土祭奠上苍，跪拜不起的那一瞬间，我的泪水已湿透了衣襟。而此时，阴沉沉的天空渲染了一腔浓重的愁绪又化成了一曲思乡的长调：

老哈河水长又长

岸边的骏马脱着缰

美丽的姑娘诺恩吉娅

出嫁到了遥远的地方

海青河水碧又青

岸边的骏马脱着缰

温柔的姑娘诺恩吉娅

出嫁到了遥远的地方

……

2020-09-05

上海徐家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