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玛卿的月光（四首）

阿尼玛卿的月光

那晚，很远的地方已经没有尘世了

那场雷雨和闪电

从我的帐篷突出重围，繁星漫天

那个时辰，风，很好听

像我挽着阿尼玛卿弯曲的胸腔

哼着儿时的歌谣

哼到百年之后，也很古老也很芬芳

月亮，终于升起来了，水洗过后

阿尼玛卿，照亮了我和黑夜的距离

从新鲜的空气中浮出来

从黄河源头淌过来了每一滴声音

漫山遍野的花瓣，正在荡漾着寂寞的夜

月光，被阿尼玛卿搀扶着

然后递给我，和半山坡裹在一起

我尝试着安静，喝了一捧月光

阿尼玛卿很盛情，让了一块空地

顺从孤独和忧伤，我阅读了一些文字

月光，婉约的月光，沁入每一根血脉

如同雪花垒起的火焰，我的倒影掉在地上

阿尼玛卿，把月光分拆开来

看见了我的尘缘，无欲所求的我

和自己重归于好，做一个清澈甜蜜的人

独龙江，或者诗人

每一趟流水，总是独自往来

让我失明的耳朵

听不见天空的声音

宏大的梦想不如心灵的清澈

守着峡谷和空壳

那一定是我上辈子的影子

像我梦游的精子扎入大山

花开的露珠，照遍了江流

从一场雨到另一阵雪

在背后，走过田野和山岗

没有谁比我的灵魂更亲切

念到江水和动物的气息

我相信，无语的时候

一切，美好，寂静

看了看雪后的枯草

我更愿意敲响冬日的暖阳

那些不动声色的石头和冰块

铺在叙事的汉字里

翘起了大山与风的晃动

一个人，拉着独龙江的手

像穷困潦倒的孩子

不懂农耕意识

但逃避不了农耕文明的豢养

雪野世界的每一分钟

都是我的粮食、爱人和绝唱

只要我能回望江水的高远

山里的宁静、野牛和镰刀

都能打开我紧闭的目光

从白雪身边，找到道路的去向

 和冈底斯山相处的是夜

亿万年的海，走得很安静

遗骸的文字里

冈底斯山脉，让阳光停留

我就住在对面

坍塌的风，写着我的名字

冈仁波齐，遇见隐世的生活

河流的身后

不惹是非，甚至没有劫难

众神，被传说

让我完整的过好最后一夜

然后心领神会

带走星光、大地和植物

入了世俗，每一条路

只有承受。浩瀚的心灵

祈祷，总是与幸福一样幽僻

在那支寂寞的山歌里

在那支寂寞的山歌里

我漫山遍野地走来走去

听见狼凝固在夜空

宁静的山岗、古老的帐篷

睡在一只鸟的孤单里

苏轼的月光没有铺天盖地

人更容易忧伤

在漫无边际的阴森之间

穿动那支寂寞的山歌

疲惫的小路与行走的空间

突然变得异常虚幻和清脆

在夜雾里，向枯萎呼喊

渴望，自由和流淌的水声

沉陷了沼泽和寒光

在那支寂寞的山歌里

我漫山遍野地走来走去

一场大雪之后

我瞬间想起

在漆黑的语言里

不可能有另一个人遇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