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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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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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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哨子和秒表

人到中年,回忆的闸门似乎已经敞开,无疑自己军旅的二十一年是记忆的重点,秋高气爽的季节里,我想起了军校刚毕业那年,自己的哨子和秒表。

军校毕业,我来到了野战部队,在战士面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狠劲,我的理由很简单,如果你爱他,就要严格要求他。

我的道具是哨子和秒表,哨子是用来下口令的,秒表用于训练。体能训练时,我嘴里含着哨子,手上拿着秒表,“嘟”地一声,战士们箭一样的冲了出去,全副武装五公里训练就这样开始了,跑完五公里后又是“嘟”地一声,围着综合战术场冲几圈,这是我在训练他们的耐力和爆发力,每天的训练量都很大。因为我觉得,作为一名军人,要想在未来的战场上生存下来,就得有强健的体魄,就得靠“魔鬼式”地训练。我从来对战士满脸的汗珠视而不见,有时偶尔还会有战士迎着夕阳倒下,这个时候我不但不会心软,还会发表自己“狮子和羚羊”的理论:你们就是狮子,敌人就是羚羊,要想吃掉它,你就必须不停地奔跑。然后再晃晃手中的秒表,所以,请你们坚持住,再坚持住,你们愿意让自己成为一只步履沉重、缓慢的病猫吗?

有一个班长和我私底下交流,提醒我尊重一下战士们的人权,我口气却是那样的酷:在西点军校有一句名言,你知道是什么吗?踏入军营,就请你们把《人权宣言》放在门外。

体能训练显然取得了效果,我带的排拿到了五公里越野全团总评第一的好成绩。但是,紧接着问题发生了,团里收到了战士的两封检举信,说我是法西斯,搞的是旧军阀的高压政策,不讲人权,把战士既当狮子又当病猫。

团里正在大力的开展“知兵、爱兵、亲兵、为兵服务”的活动,对战士的检举信十分地重视,我被政委叫过去谈了一次话。政委对我说,嗬!你可真有创意,战士怎么能叫病猫呢?

其实也并非是我一个人被检举,还有一个排长比我更惨,当年被当成不爱兵的典型,推迟调衔半年,扣除年底的奖励工资。

我真的有点乱了方寸,总感觉心里多了一堵墙,怎么推也推不倒,发现自己更像是一只犹豫不决的狮子,内心里想勇敢地往前冲,让自己飞起来,却又总怀疑前面布着地雷阵或是刀山火海,让我想起了一句话:战争需要顽强和骁勇,和平却需要平稳和圆通。

那个挨了处分的排长私底下也对我说:“训练成绩是次要的,只要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就行了,千万别太使劲,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想不通就用与时俱进来安慰自己吧。”

后来,我把秒表藏在了库房,训练的时候,我就变成了一个写意派的大师,尽情地挥洒着自己手中的巨笔,想画山就画山,想画水就画水,表情一会儿阴一会儿阳,世俗的灯盏在我心里越来越亮,少了大志,多了几份俗气,没了激情,多了几份懒散,没了直爽,多了几份心眼,根本就不像一名野战部队的排长,倒像是一名幼儿园的阿姨。总喜欢挂在嘴边话也变了,同志们,坚持不了的就歇会吧,一定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要把自己累坏了,再过几分钟,就可以带回了。声音湿润得能把头顶上的太阳淋湿,温柔得就像贾宝玉和林妹妹说情话似的。

从此,再也没有人检举我了,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排里的工作也是十平八稳的,既没有出什么成绩,也没有大的失误。有一天,团里放了电影《冲出亚马逊》,战士们回到宿舍后,当着我的面讨论那位委内瑞拉的洋教官时,充满了敬佩之情,说什么那才是带兵打仗真正的军人,口气就好像讽刺我是一个太监排长似的,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觉得真是一种耻辱。

我陷入了思考,严也不好松也不好,那我只能怪自己太年青了,容易走极端,过分的追求完美,我越是想完美,越是走极端,画出的东西就越是四不象。

两年过去了,我已经是一个十足的老排长了,我从箱子里抱出了一大摞的信,都是我带过的兵写给我的,细细一读,令我感到吃惊地是他们所能记住的军营中的故事,竟然大多数是我把他们训哭、训趴下的情景,他们说,尽管当时不理解,可是经过了时光的沉淀,却一律都变成了他们心中最美丽的一隅。

我明白了,只要是懂感情的兵,不管你对他们有多么的严格,他都是会记住你的。

如同爱情一样,这些十八九岁的战士,他们当兵的经历就如同他们的初恋一样,不管是疼还是愉快,都会珍藏在内心最深处,过后再去细细品味。

“严是爱、松是害,不管不教不成才。”这才是我带兵的信条啊,我这个在部队称之为“兵头将尾”的一排之长,何必失去自己带兵的信条呢?为何不始终如一地坚持自己的信条呢?

我的哨子和秒表又重新闪亮地登场了,带兵就得像狮子一样,去冲,去拼。

多年过去了,我转业回到了地方,苦闷彷徨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样的年青时代,仿佛我又拿出了哨子和秒表,依然要冲锋在前,奋斗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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