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单位搬到济南市中区万寿路后,我经常乘坐K76路公交上下班。这趟车不仅离我住处很近,乘车方便,而且下了车离单位也不远,过两个路口就到。自从市公交公司在市内增设了区间车后,公交网络覆盖全城,从小区门口就能轻松上车,并且用公交卡还能享受两小时内任意换乘的便利。于是,我就不再坐K76路,而是改乘区间公交车到天桥站,再换乘k4路、184路或67路等其它线路,选择多样,也无需再横穿马路。
坐了一段时间,我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就是每天自己的运动量少了。我平时热爱运动,尤其喜欢步行,每天步行都在万步以上。自改换了乘车路线后,从自己手腕的计步器发现,每天少走了四千多步。才到济南工作时,我是经常骑自行车上下班,但是儿子知道骑自行车上下班就不愿意了,觉得我的年龄大了,反应也不像年轻时灵敏,骑自行车上下班不安全。开始我觉得孩子是杞人忧天,但是也不能辜负了他的心意,再说毕竟快六十的人了,骑着自行车在马路边与骑摩托车、电动车上班的小伙子争渡,确实也不安全,于是这才改成坐公交车上下班。从骑自行车上班到乘坐公交,再到改线,运动量大幅减少,突然觉得运动量减少,不利于身心健康。年前,我就打算改回原来的路线乘车,继续坐K76路,但那时已到了冬季,天亮的晚黑的早,而且一早一晚出门寒风凛冽,所以我就迟迟未能付诸行动。直到今年春天,天气转暖,这才下定决心改线。
这天早晨,我早早起来吃了早了饭,就出门直奔八里桥公交站点乘坐久违的K76路。走在路上,我就感觉到迈出的每一步,都是那么轻松和欢快。从我住的小区到八里桥大约两千米左右,步行只需十几分钟。我边走边想,既然为了锻炼,上车多走几步,下车后再走几步值得,这样既耽误不了上班的行程,还为自己每天争取了二三十分钟锻炼时间,无疑是一件两全齐得的事情。
我到达八里桥公交站点时,刚好六点四十分,树在站台的电子显示屏已经开启,老远就看到K76路还有一站车就到。我知道这趟车离始发站很近,车上的乘客平时不多,上车后很少站着,不像天桥南站,尽管车流如梭,但车车爆满。因为天桥南站紧挨着济南长途气车站、火车站,又是市中心,客流量大,可以说是济南最繁忙的一个中转站,我每次到该站换乘,几乎都是站票。
长时间没坐K76路了,今天再次乘坐,感觉有点兴奋新鲜。记得常在这个站点乘车那几年,每到这个点在该站乘车的人,几乎都是熟悉的面孔,能清楚地记得他们从哪个站点下车。我曾写过一篇名为《从八里桥到万寿路》的随笔,就是记录那段乘车经历,描述了其中几位熟面孔,比如那位卖水果的老翁、那位送女儿去特殊学校的妈妈,至今记忆犹新。
车来了。上了车才发现,今天的乘客特别多,几乎没有空位,全然没有了想象中的空阔。我就想,也许是几年前那场空前的疫情,打乱了人们的生活秩序,改变了人们的作息习惯。我在车厢连接处找了一个竖排的空位坐下,坐下后,就不住地左右逡巡有没有熟悉的面孔。
扫视了一圈,没发现那三位经常在英雄山路七里山路站下车的年轻姑娘、也没发现那位拉着拖车从八里桥水果批发市场批发水果,到二七新村市场冒充南山果农卖水果的干瘦老翁,还有那对留下深刻印象去特殊学校的母女。虽然我和那对母女同行了很长时间,却从没有目睹她的容颜,无论春夏秋冬,她都戴着一个大大的口罩,遮着半边脸,只露两只眼和额头。那时坐这趟公交我就发现,乘坐这趟公交的乘客大部分是在英雄山南单位上班的,或者是去接送孙辈上学的老人,今天发现原来的那些老面孔少了。
这时,我突然发现离我不远,坐在车门北边座位的一位中年妇女不停地看我,像是似曾相识,但她戴着口罩也不敢断定是否真熟悉,她身边还坐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孩子。看不清摸样我也不便搭讪,便把目光转向对面的车窗外。早晨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给林立的高楼大厦,涂上了一层金色的霞光,偶尔也有一束阳光从楼隙间射向马路,给初春的城市增添了温暖和光彩。
我对面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国字脸,面色凝重,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女的扭身好奇的看着窗外,偶尔转过身用胳膊肘捅男的一下,像要告诉他窗外的一处风景。男人似乎对此不感兴趣,只是低垂着眼帘,没有理她,女的也不在乎就又斜转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风景。
今天可能是周末,也可能是还没到上班高峰时段,路上的车辆并不多,来来往往的大多是公交车。记得车一到英雄山路七里山路,车上的乘客就下得不多了,也就稀稀落落的只剩下我们四五个人。今天也不例外,车刚停稳,大部分人就呼呼啦啦的下去了。这时,我才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位聋哑少女。是她一个熟悉的动作吸引了我,母女俩还是坐在后边,一见前排空位,少女便就挪到前排来,然后回头看看母亲,这是她一个固定的动作。不过,几年的时间,小姑娘已经长高了,长胖了,如果不是她这个熟悉的动作,我还不敢断定是她。记得过去车上人一少,她换过座位来就和妈妈打闹,咿咿呀呀的说笑。她的妈妈从不和她搭茬,任凭她自己连比划带嘻嘻。从她的言行中看出,这是一位聪明伶俐的小女孩,也许生来的缺陷还没有触及她人生的伤痛,但母亲的担忧却早早袭上心头。今天发现,小姑娘不再像三年前那样活泼,转换座位后,只是文静的坐在哪里不言不语,显得成熟了不少。这时我也才发现,她妈妈也不再戴口罩,看上去二十八九岁的样子,脸上写满了沧桑。也许三年前,她那是第一次带着残疾的女儿出门见风雨,就像把自己受伤的小鸟,放归自然,那样忐忑、担心,她自己也像欠了孩子什么,不愿意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但是岁月匆匆,心中的伤痛早就淡了,小鸟的翅膀逐渐硬了,她也不需要在遮遮掩掩了,而是笑对人生。
七里山路离万兴路土屋路只有一站,很快就到了。下车时,我故意走在这对母女身后,想更多的了解她们一言一行。也许刚才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母女俩身上,没发现在那位一直注视我的那位中年妇女也在车上,也在这个站点牵着男孩的手下了车。母子俩不经意的一句交流,我才听出也是去特殊学校送孩子的母亲,附近就是济南市特殊学校。
一下车,小姑娘就看见离她不远的前方,正走着两位背着书包上学的小姑娘,她便挣脱了妈妈的手,咿呀喊了一句向前追去,而她的妈妈没有阻拦,任由她自由往前奔去——,我和她的母亲,还有那对母子,紧跟在她的身后。
岁月就是这样匆匆,成熟了多少新的希望和生命,送走了多少悲伤和心痛。后悔不已的,曾经想不通、看不透、理不清的事情,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为过去。我们也随匆匆的岁月渐渐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