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李文宾的头像

李文宾

网站用户

散文
202502/18
分享

酸菜炒白肉

酸菜炒白肉

有一道菜叫酸菜炒白肉,说是白肉,其实也不是白花花的白肥肉,而是粗一道瘦肉细一道白肉的花肉。酸菜是腌的足月白菜,配着花肉一起炒,炒出来盛到盘子里,泛着微黄色光亮的白菜和花肉的样子很有看头。那些夹杂着酸菜和花肉一起炒出的特有香味袅袅升腾,闻一下令人口水泛滥食欲大开。

我吃过我认为最好吃的酸菜炒白肉,只从我在家属院吃了酸菜白肉后,那味道我便再也忘不掉了,让我心心念念了很多年。

我在老家没有吃过酸菜,更没有吃过酸菜炒白肉,老家根本没有腌酸菜的习惯。我是到了家属院以后吃到的酸菜炒白肉,我觉得酸菜炒白肉好吃,并不是我们以前没有吃过酸菜,所以猛一吃新鲜觉得好吃。而是那酸菜炒白肉确实好吃,绝对是人世间一道美味。

家属院来的人很杂,可以称得上五湖四海,有上海的,北京的,有江苏的,四川的,有广西的,有云南的,有广东的,也有山西的,陕西的,很有点群英荟萃的意思。那时候还没有推广普通话,平时家属院里的人都是各自操着自己的家乡话,谁也听不懂谁的话,说话的时候都是连说带比划,很热闹的样子。

刚到家属院的时候,根本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即便是时间久了,也只是能听懂某一句。想弄懂就靠自己连听带猜的去理解。有一回就听错了话,隔壁女邻居大声喊着让她男人把孩子扔了,他们的家乡话把鞋子叫孩子,实际是把破鞋子扔了。我当时以为他们真要把孩子扔了,吓的我很替他们的孩子担心,咋会摊上这样狠心的爹娘,真是没有投好胎啊!后来,弄明白了,才知道虚惊一场。再见他们的时候便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听错了话把人家想的太狠了,误会了人家。

当时家属院盛行腌酸菜,很多家里都有几个腌菜的坛子,按着自己的方式腌着自己喜欢的酸菜。或许是各自的老家都有腌酸菜的习惯,也都腌的一手好酸菜,所以在腌酸菜上,谁也不服气谁,都觉得自己腌酸菜腌的好。每每说起腌酸菜来说的都是头头是道如数家珍,就跟经验丰富的腌菜专家一样。也别说,人家也确实腌的不错。经过他们的腌制,那些极为普通的长豆角、短豆角、红萝卜、黄瓜啥的被腌的脱胎换骨涅槃重生,成了口味不同的酸菜。

虽然他们腌的酸菜有样有味,但我还是觉得比不上我吃的那酸菜炒白肉。

我吃酸菜炒白肉纯属偶然,在没吃之前,虽然家属院盛行腌酸菜,可是对于从来没有吃过酸菜,不知道它的味道的我来说,并没有想吃的冲动。那天是个礼拜天,家里的大人要进城办事,带着我不方便。便把我临时托付给了前排邻居家,也就是让人家管我一顿晌午饭。

前排住的那家男邻居是军医,姓董,我喊他董伯。女邻居是咸菜厂的工人,她姓郝,我喊她郝阿姨。他们有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董伯的女儿我不知道她叫啥,她在外地工作,只是在过年的时候回来。董伯的儿子叫小文,他跟俺哥玩的好,我喊他小文哥。他们人很好,平常遇到什么好电视的时候,我都是在他们家看的,他们也不烦我。

晌午吃饭的时候,前排房子住的女邻居郝阿姨就喊我去吃饭。晌午饭是米饭,菜是酸菜炒白肉。

一开始我并不觉得酸菜好吃,那是我头回吃酸菜,我夹了一筷子酸菜吃了一口,谁知道这一口便立刻让我爱上了酸菜炒白肉。酸酸的酸菜跟白肉在一块炒的那种味道,简直无法用文字表述。

那一天,我就跟没吃过肉的一样,不停地把盘子里的酸菜往嘴里塞,把俺家的面子都丢完了。我这样吃,可让董伯他们一家笑坏了,他们也不吃了,看着我吃,还把盘子里的酸菜往我盘子里夹,炒的那些酸菜都让我一人吃了。

那顿酸菜炒白肉后就跟引蛋一样让我对它上瘾,从那之后,我便开始留意酸菜。老想着啥时候再到董伯家再吃一顿酸菜炒白肉,可是俺家大人没有再给我这种机会。尽管我很想再尝尝,可是我的脸皮还是没有厚到不顾一切上人家主动要求吃酸菜炒白肉的厚度。有时候想想,人要面子活受罪真的一点也不假。我要是能不要面子,或许我也就能吃到蕫伯家的酸菜炒白肉了。

或许是因为在小文哥家吃的酸菜炒白肉,眼里都是小文哥家,老是留意着他们家跟酸菜的事。别人家腌菜用的都是小坛子,小文哥家却没用小坛子,他家有一个腌酸菜的粗瓷大缸,当时我很想看看缸里的样子,可是我掂起脚尖也够不到缸沿。虽然我没有见过缸里的样子,但是我看见过董伯他们把整棵的白菜、萝卜、包菜……往缸里放,然后用大石头压着。也没有过多的招数,就这么简单的一放一压,可是腌出来的酸菜却好吃的不得了。

小文哥家的这种腌菜方式,曾让我认为腌酸菜也就这样简单,一点也不复杂,甚至萌生了也找个坛子放些水,然后也把白菜萝卜啥的囫囵扔到水里腌上。要不是大人掂着竹竿棍拦着不让腌,当年我就亲自下手腌酸菜了。

在家属院住久了,俺家也学着腌酸菜,可俺家腌的酸菜老是腌不好,不是长白膜,就是腌菜坛子里的腌菜水发臭,即便是不出这些事腌成了,腌成的酸菜不管咋吃,也跟家属院那些会腌酸菜的人家腌的不是一个味。所以,腌酸菜这事,也不是随便就能腌好的,这也是天长日久的功夫,根本不是谁想腌好,谁就能腌好的事。这也让我很羡慕小文哥,老是想要是跟小文哥那样就好了,家里有个腌酸菜的大缸,想吃酸菜就往缸里捞,好好过过酸菜的瘾。

小文哥跟俺哥都在城里上学,他们两个玩的好,放寒假的时候,小文哥便会到后排俺家找俺哥玩。

小文哥找俺哥玩的时候不空着手,从他家腌菜的大缸里捞一些酸菜,手里不是掂着几个蒜苔,就是捏着几张白菜叶,再不就是红萝卜,白萝卜啥的,把这些东西带给俺哥吃。那时候,我是俺哥的跟屁股虫,走哪跟哪,崇拜的不行。因为跟的紧,所以俺哥也不能他吃让我看着,便会把小文哥给他带的那些酸菜赏赐给我一些,我也就有了口福。那些酸菜酸酸甜甜的,好吃的不得了。

可能我对酸菜的认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吃了腌的好的酸菜,再吃腌的不好的,便会对那些腌的不好的评头论足。并且也能说出个道道来,弄的跟吃过很多酸菜很懂酸菜一样。其实,也就吃了些小文哥带给俺哥那些酸菜。

有一年寒假,因为看了成吉思汗这部片子,片子里那些骑马射箭的汉子让我崇拜,我痴迷上了弓箭,一心想练成百步穿杨的本事。于是,便开始自己制作弓箭。

我费尽心思的弄到了盖房子用的破损竹梯子上的一片厚竹片,然后在两端刻出来凹槽绑上钢丝,把棒棒毛衣针当箭,然后站在院里对着树上挂的靶子搭弓射箭。可是准头太差,虽然频繁的搭弓射箭,但是树上的靶子纹丝不动。

小文哥看见我射箭后,便对我的箭进行改装,他说只用毛衣针不行,射出的箭容易发飘,也射不远。他用日记本上的橡胶皮剪了一个羽箭翎,把毛衣针的后端从中间劈开,再把羽翎夹在中间,用红绳系住劈开的后端。

小文哥改造好箭后递给我,让我再射射看。我用小文哥改造好的箭搭在弓上,拉满弓一松手,那箭立刻带着哨声便飞了出去,红色的羽翎在空中划过一道红影,然后射中树上的靶子。我一见小文哥改造的箭射的准,便把我做的那些箭都按着小文哥的法进行了改造。

后来,我还拿着箭去跟我的那些玩伴炫耀,这一炫耀,便让我的箭跟那些玩伴的箭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他们的箭跟我先前做的一样,都是秃尾巴没有羽箭翎,小文哥给我的箭加了一个羽箭翎,一下就增加了技术含量。那些小伙伴也跟着都把自己的弓箭做了改造,从此之后,家属院小孩们玩的弓箭再也不是秃尾巴,都是安了羽翎的箭。这都得益于小文哥的改造,这也让我对小文哥格外佩服。

后来,小文哥他爸转业了,他们一家就离开家属院回老家了。小文哥他们回老家后,放暑假的时候,便再也没有人给俺哥拿酸菜吃了,我也就没了这份口福。有时候想的很了,便买一包酸菜配着花肉炒炒,可是跟小文哥他家的酸菜炒白肉根本就不是一个味。

多年后的一天,我家里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小文哥。那天中午,我们热情的招待了小文哥,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还喝了酒。当时俺哥出门办事不在家,电话跟他说小文哥来了后,他事也没办完就赶紧赶回,唯恐怠慢了小文哥。

当时我还回忆了当年在他们家吃酸菜炒白肉的事,也不知道是我说的太动情,还是大家太怀旧,说这事的时候,小文哥情绪很激动。小文哥说,都是不算啥的东西,根本不值得念着。他是不知道我喜欢吃,要是知道,他会给我带来点。他让我去他老家,到那他天天炒酸菜白肉招待我。小文哥的话让我很憧憬,心里盘算着啥时候去一趟好好过过酸菜炒白肉的瘾。

小文哥说是他在邻县卖服装,服装也都是他们老家服装厂做的,还给俺哥和我一人一件他卖的体恤衫,合身也合适,就是颜色有些老札。

临走,小文哥还让我们去他卖衣服的地方看看,我们也答应去看看。可是因为这事那事我们没有马上去,等到去了,才知道生意不行,他已经回去了。没有再见到小文哥,尤其是知道他生意不好回去后,心里便有些不是味。我心里是希望小文哥生意好,挣到钱的。

虽然也知道小文哥的老家,但毕竟是距离太远了,不是抬抬腿就到的事,所以也就没有去过小文哥家。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小文哥。

后来,也曾在外头吃过酸菜白肉,可是那味道跟我在小文哥家吃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味。小文哥家的酸菜炒白肉的味道足,里面夹杂着经历时光侵染的浓厚味道,那味道里有浓浓的回忆。在外头吃的酸菜烧白肉只是样子货,除了是酸菜之外,便没有别的了,只是单纯的酸菜的味道,有的是敷衍,好像是应付食客,让食客认为自己吃的就是酸菜而已。

可能是想酸菜炒肉想的很了,我竟然还会在梦里吃酸菜炒白肉,那味跟当年吃的酸菜炒肉一个味。梦里真的是很美好,梦里我还是当年那个贪吃酸菜炒白肉的小孩,穿着军装的蕫伯,还有郝阿姨,我们三个坐一桌,我忙着吃酸菜炒白肉,他们看着我吃,他们被我的贪吃样逗的开心笑……

可是醒来知道是梦后,便会很失落,再也无法入睡,不由的陷入对住在家属院那段时光的回忆,不由的感叹流失的时光,过的太快了……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