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夜色如浓稠的墨砚,自天空倾泻而下,灰暗的色彩布满天幕,一勾弯月在暗色中时隐时现,淡淡的月光散发着忧伤与神秘的脉象。
天寒水冷,没有了蛙鸣鸟语,天地间寂静的仿佛被冻结一般。深呼吸,冰冷的气流会涌进胸膛,让人徒生凉意.
村郭里,袅袅炊烟弥漫在天空中,让远处的山峦在朦胧的夜色中渐渐消失。寒风又一次叩响了午夜的时钟,月亮悄然躲进厚厚的云层里,夜色不再妖媚,倒像一尊要吞噬周围一切的鬼魅。这时,只听哀号的西北风呼啸而来,像要撕碎世间的一切。它拍打着窗棂啪啪作响,把房前的李子树上仅有的几片残叶吹向远方,鸡鸭躲在窝里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它们捂住嘴唇不敢发出声音,怕是强悍的西北风把他们的家园摧毁。
次日清晨,狂欢一夜的西北风刮过,整个村庄恢复了平静。鸡窝里勇敢的大公鸡,没有因凛冽的西北风而惧怕,而是依旧向着日出报晓,只见它踱着四方步走到院墙下,扑棱几下美丽的翅膀,凌空飞到墙上引颈高歌。之后,又飞落下来,高傲地大摇大摆重回院中去啄食它的早餐。
一曲晨曲响过,人们听到公鸡的叫声,我从睡梦中醒来,披衣而出,扑面而来的一股凉意,让我心明气爽,忘却了昨夜西北风的袭扰。我仰望天空,清亮的云朵叠加在一起相互簇拥着,布成一道密密的织网,令人生出一种未知的神秘感。相形下,院中的李子树被昨夜西北风吹得只剩几颗摇曳的树枝,像要呐喊着叩问天空的密云。
稍刻,太阳升高,天空渐渐亮起来,云朵随着微风散开,团团白雾从天空撒向大地,眼前的色彩极美,似一层淡淡的白纱,又似雪花。细观,真的是雪花,我惊奇!羽毛一样的雪花像天使在我眼前悠然飘落,村庄笼罩在白茫茫的白雾里,再也看不到西北风的痕迹了。
风住天朗,我静静地伫立在洁白的雪花中,感受她的温馨和甜蜜。看着她从我身上滑落,我心中竟有一丝不舍,想要一直留住这温暖,留住这美好的时刻,我伸出手,一朵雪花落入掌心,淡淡的微凉顺着手臂流到我的心里,往日的烦躁遁去了。立时,雪花像感受到我内心的忧伤,她飞舞起来向我微笑,想邀我共舞。其实,我和雪花已经融合在一起,体悟到了雪花带给我的快乐,让我忘记了烦恼和忧伤,我感谢她!
回转身,向前走,雪花不居娇气,又轻盈地落到院中的李子树上。古老的李子树在庭院中历经了几十年的风霜,树干坚挺,树根深深扎入泥土中。许多年冬季我不曾关注它,我不愿看见它光秃秃的枝丫上没有叶子,没有绿的色彩,没有生机勃勃,令人伤感。
眨眼,我漫步到李子树旁,敛色屏气,害怕惊到树上小憩的雪花。我仔细打量这棵李子树,它的枝条竟然尚未枯萎,树体肌理清晰,现出一抹淡淡的绿色,枝条上还有许许多多凸起的芽胞,芽胞鲜嫩,无比坚强,昨夜的西北风对她们无可奈何。我想只要春风唱起动人的情歌芽胞便会化茧成蝶变成一片儿一片儿美丽的叶子,也给李子树披上绿色盛装。到了秋天,叶子为李子树留住足够的水份,会伴着秋风唱起情歌,飘落到念与想的地方。她一世拥有的美好时光都将随风飘散,叶子们热爱阳光明媚,热爱风雨潇潇后的鸟语花香,但她们更爱这棵滋养陪伴她们似亲人、似战友、似恋人的李子树。当她们脱离树的枝干时,带着微笑义无反顾地溶进泥土中,愿献身化作又一春树下的养份。
“秋风秋雨沁寒凉,落叶潇潇满地黄”,古人曾作诗赞美落叶的高尚品德,却不曾留意过只有光秃枝丫的大树和它们在漫长寒冷的冬季抵抗一次次狂风暴雨的洗礼。它们曾在漆黑的寒夜,一次次忍受无边的孤独与寂寞,一次次渴望在春天里重新长出芽胞,让爱的种子延续,因为它们早已有了生命的约定,待到山花烂漫时,它们一起倾听雨夜鸟啼,一起迎着朝霞笑看冉冉升起的日出,一起欣赏夕阳西下花与草的低语。就这样,李子树和叶子一年又一年的相守,离别相聚,再离别,再相聚,直到地老天荒,江河枯竭,永世不分,代代演绎生命的奇迹绝伦。
看着树枝,听着风声,眼前的雪花在微笑地看着我,我的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了笑容,眨一下眼,竟有一滴泪水流了下来,心不在疼痛,刀扎不在浮现。啊!原本我对母亲离世的悲痛的之情散去了,是风、树、叶子、雪花和阳光告诉我,母亲从来没有离开我,她用母体给了我生命,时时刻刻一直把爱沁入我心里,永久永久……
再回望,风吹进来,雪花漫卷在空中,我向天空仰望,喃暔自语:“谢谢你!雪花,让我遇到你。”此时,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在我的脸上,我闭上眼睛迎着光芒,丝丝温暖在心里升腾、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