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飚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1
每天，走上密地大桥
桥下的江水
酷似液态的兵器
与阳光，在黑暗处接应
我甚至看到，初生的光明
直接加入
这条苍老的时光
在上千座大山里，潜伏
暗行的军队
金沙江，获得天空
整个黎明的体能
拥有金沙江，就拥有整个峡谷
我总是，怀揣家乡
开始新的一天
就像我的体内，必须的激素
金沙江，用大浓度的低温
横穿亚热带
它携带的鱼群，在不断翻阅
两岸的经书
2
此时的金沙江，褶皱
发绿，是水的幼芽
两岸的横断山
似雷电，投胎为保姆
我在密地桥上，张望
一些踏进河床的人
他们把自己，陷入沙滩
只剩下短小的影子
正在加紧，清理残冬
用不了多久
昆明的湿度和植被
就会在季风中，抵达
上帝就会，端出亚热带
这根水管子
让整条大峡谷
成为暴雨的一部分
金沙江，是第一个
到大地上，晒太阳的神灵
她浑身浸满春天
春天，在它身体里怀孕
3
浑浊、发硬的金沙江
是春天的荷尔蒙
天空发动山脉的引擎
大地恢复大海的本能
高原之上，道路和城乡
在暖阳里，裸露身形
花木、飞鸟和地下的昆虫
所有生根的，嘭嘭作响
被惊动的，满脸通红
春天的热气流，让有重量的
学会飞行
无形的，充满激情
年迈的事物，也用金沙江水
擦亮体内的光景
冶炼厂把春天，推向尖顶
这火焰的家乡
生产全天下的春药
我们的身体，属于铁器
空气怀抱灵魂，不会衰老
万物再一次，把自己生成
大峡谷里人烟浓重
4
如此浩大的家乡
山梁多的，没有姓名
都是我的堂兄
我出生在，米易与盐边
两县之间
一个叫南山的前进乡
与金沙江同乡
类似的乡野，数不胜数
只有本地人知道
像爱一样
这片土地上，姓春的年景
岁岁相似
叫山或岗的，通常是男子
也是我媳妇，工作的县城
一条叫高速的道路
与金沙江并行，让时空递进
整个高原，在奔跑中
继续上升
只有村子，姓氏不变
房前的花木，和孩子一样
姓兰，名松，字竹，号梅
土里土外，山上山下
同名同姓的，甚至可以
不是一个物种
这就是万物的家乡
与风霜里的庄稼
同住一个谷仓的
还有牛马、耗子，家禽小兽
这片浩大，悲悯的家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