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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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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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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昌古城观秋水

一座水上古城,四周绿水环绕,苇草苍苍,水雾茫茫,大有江南水乡风韵。东昌水上古城坐落于鲁西平原的聊城,黄河流经东南,大运河从西部北上,两河纵横奔流,使其得舟运之便与灌溉之利,清清河水滋润着这片肥沃的土地。

清晨从北关街进城,穿过北城门进入城内。光华楼雄踞古城中心位置,登城凭眺古城全貌,绿树与房屋相掩映。望见四周城墙之外,秋水荡漾清波,雁阵飞鸣长空,恰是暮秋霜降时节。

古老的文庙保存完好,延续着齐鲁大地礼仪之邦的盛誉。清晨正是上学的时刻,许多汽车穿过棂星门前“道冠古今”“德配天地”牌坊,驶向文庙旁的一座小学,家长送孩子上学。小学生身上背着沉重的书包,急急忙忙奔向学校,家长还站在车门旁大声叮嘱。一位保安手持警棍肃立在校门旁警戒,神情严肃。两位教师站在大门旁迎接学生,笑容可掬。

党政机关政府部门都已不在古城办公,但古代的县衙仍完整保留下来,变成了旅游景区,供游人参观游览。县衙院内保留着县太爷大堂及其附属设施,堂上悬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以此明示县太爷秉公办事,绝无私心杂念,不敢贪赃枉法。“肃静”与“回避”两块木牌插在大堂两侧的木架上,让陈旧的桌椅显示着昔日七品芝麻官的威仪。

县衙后面是县令起居生活之处,传说有许多人前来伸冤叫屈,县令就扒在墙头上,与申诉的老百姓对话。久而久之,县衙后面的这条小巷,就被人称作冤枉胡同。世事演变,如今居住在这条胡同中的人家,大多已是富贵者。于是,取其谐音,改称为鸳鸯胡同。

我从胡同口经过,一辆豪车停在路口,有人正在往车后备箱里装一箱酒,当然是好酒,随后驾车离去。走进鸳鸯胡同,两旁遍植花木,高墙大院,古铜大门,石狮子蹲守在门旁,显示出奢华而内敛的富贵气象。胡同里寂无一人,唯有两只麻雀上下翻飞,恣意嬉戏。

与聊城县署相距不远处,是平原省聊城地委专署旧址。这是一处保存完整的当代政府机关旧址,当年的地委专署相当于如今的聊城市委市政府。几排平房,屋舍严整,井然有序,只是室内空空如也,唯有墙壁上的图片,展示着当年聊城专署机构的工作情形。一个时代结束了,却完整地保留下来这片建筑物,令人心中顿生今昔之慨。

这令我不由得想到一个遥远的故事,也许只是零碎的记忆片段。那应是在我的童年时期,对于官方政府机构的院落,心中存有一份敬畏,也有几许神秘莫测的感觉。我曾经约上几位小伙伴,壮着胆子,悄悄地溜进了县政府的一个机关部门的院子,一排青砖平房,房门或开或掩,两眼怯怯地注视着门窗,担心猛不丁从房子里走出一个人来,那要把我们几个从乡下跑来的顽童吓一跳。

那或许是午休时间吧,虚掩的屋门里并没有走出来一个人。我们就在院子里低矮的侧柏树枝上,采摘了一把柏籽,赶紧从这所神秘的院子里溜之大吉。

此时,信步徜徉在聊城专署旧址院子里,猛然激活了埋藏在心底五十多年的记忆。我却是作为一位游客,随意走动,任意观看,在这所陈旧院落里寻访历史遗留的落叶。

墙壁上依旧留存着那个年代的标语口号,屋檐上的红五星,是鲜明的时代印记。一辆破旧的吉普车停放在一个角落里,好像是被人遗忘的废弃物,它没有被送到废物回收处理站,而是侥幸变成了旅游景点的一件文物。而在五十年前,只有相当级别的领导干部,才有资格乘坐吉普车,它曾经是身份地位的标志物。如今在大街上再难见到这样的吉普车,代之以大马力的吉普越野车,那已是当代青年炫酷的大引擎四驱豪车。

正当我在院子里踟蹰漫游的时候,一群人说说笑笑走过来,簇拥着一位摆着官架子的尊者,不知何方贵宾。陪同者紧随身后,笑脸相迎,热情介绍聊城专署每处房子的详情。这位获得众星捧月般逢迎的官员,不知何故来此旧址视察。

人去楼空,寂寥落寞。好在院子一角,几个年轻人租借了两间旧房子,制作葫芦工艺品,小院的花架子上挂满了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葫芦,在萧瑟的秋风中摆荡。工艺室窗外的茶几上方,悬挂着一块木牌,上书“有钱有闲,自在无边”,散发出自我调侃的谐谑意味,偶尔来访的游客,一瞥望见,当会莞儿一笑。

数百只葫芦摇曳秋风,让这座废弃的官府院落显出一丝生气。

东昌古城内的海源阁藏书楼规模不算大,里面也没有藏书了,只是介绍藏书楼的历史沿革,从墙壁上的图片尚可窥见藏书楼当年的盛况。

“食荐四时新俎豆,书藏万卷小琅嬛。”藏书楼大门两侧的对联,揭示了藏书人杨以增先生的高尚情怀。令人惋惜的是,杨氏后人未能做到薪火相传,却为生计所迫,将《荀子》《说苑》等珍贵的宋版书出售,被侵华日军控制的大连满铁图书馆购得,后来辗转流入俄罗斯国家图书馆收藏。1972年9月,毛泽东主席将海源阁藏书《楚辞集注》影印本,作为国礼赠送来访的日本内阁总理大臣田中角荣。

文庙和藏书楼,让这座古城散发出馥郁芬芳的文化气息,彰显着齐鲁大地礼仪之邦的内在神韵。

登光华楼一窥古城全貌,入县署衙门与专署旧址观看官场气派,流连老城十字街头,徘徊城门内外,发思古之幽,赏水城风貌,思接千载,心游八极,大概就能尽情领略东昌古城的魅力了。

我站在东城门外湖畔的一棵白蜡树下,一树枝叶斑斓,风中飒飒作响,尽显秋树神态。隔水东望,碧波荡漾,对岸教堂的塔尖耸立云天,碧空如洗的云霄,在教堂的衬托下,显得更加肃穆。这时一条小船钻过冬城门外的大桥,悠悠荡荡驶过来了,不一会儿就飘荡南去。在水城东南隅,隔岸则是一座蛋壳形状的歌剧院,白色的穹顶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那片区域是新城开发区,高楼摩天,巍峨壮观,与古城低矮灰暗的平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古代与现代,守旧与创新,历史与现实,在东昌湖的潋滟水光中交融在一起,形成一幅悦目娱心 的风景画卷。

这正是我前来聊城游览的目的,游古城,观秋水。

来到聊城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踏访三国时代杰出诗人曹植的踪迹。

东阿要比聊城的名气还大一些,因为东阿出产阿胶,让这座黄河畔的县城闻名于世。

太和三年(公元229年),建安诗人曹植被徙封东阿,三年后又改封陈王。曹植在忧郁中病逝,时年41岁,遵照遗愿,将其葬于东阿鱼山。后人称之为“陈王”或“陈思王”。曹植鱼山墓在黄河北岸,河对岸就是烟波浩渺的东平湖。一千八百年间,黄河几度改道,肆意泛滥,沧海桑田,当年此地想非黄河故道。曹植东阿封地距离曹魏都城邺城,只有180公里,即使是在牛马代步的曹魏时代,路程也算不得多么遥远。

曹植在文学史上的杰出贡献,是他的五言诗创作取得了显著成就,此外他最著名的文章是《洛神赋》。

历史注定要让曹植成为一位彪炳史册的文学家,而他却执拗地想要当一位政治家,他终其一生都企图在仕途上有所作为,这就是造成他精神痛苦的根由。曹植无意中获得了多少文人梦寐以求的诗人桂冠,但他却无半点儿喜色,因为他孜孜以求的是王冠。得到的不喜爱,却苦苦追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这是多么荒谬的人生啊!

曹植不是自觉地在文学创作上取得辉煌业绩,而是将自己的所思所想随意发诸笔端,我手写我心,诗文是他心灵之泉的自然流露,故而感情真挚,而不是纯粹文人的游戏笔墨之作。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闲居非吾志,甘心赴国难。”他在《白马篇》《杂诗六首之五》等诗中,更是直抒胸臆,表达出对于富贵公子悠闲享乐生活的不屑,一心要为曹魏王朝贡献自己的才智。

曹操死后,曹丕称帝即王位,令曹植等诸侯王离开邺城,各就各位,前往各自的封地。曹植先后被封为安乡侯、鄄城侯、鄄城王及雍丘王,魏明帝曹叡继位之后,曹植徙封东阿,又改封为陈王。

“慷慨有悲心,兴文自成篇。”诗以言志,曹植在《送徐干》诗中,流露出隐藏在心底的悲愤之情。而在《赠白马王彪》诗中则发出了“太息将何为,天命与我违”的悲叹。《三国志·陈思王植传》附录《魏氏春秋》记载,曹植与白马王彪欲同路东归而不许,于是曹植在《赠白马王彪》诗中发出了愤怒的呐喊——“鸱鸮鸣衡轭,豺狼当路衢。苍蝇间白黑,谗巧反亲疏!”

建安文学的作家群,以曹氏父子“三曹”及孔融、陈琳、王粲、徐干、阮瑀、应玚、刘桢“七子”为主,还包括阮籍、嵇康、蔡文姬等人,其中才华最为杰出者当属曹植。曹操欣赏曹植的文学才华,但在政治方面却更器重曹丕,所以他最终决定将权位传给曹丕。在战乱纷争、诸侯割据、三足鼎立的三国时代,曹植空有一腔政治热情,但他显然缺乏从政的才干,毕竟他天性中是一位文人,难于承担起家国重任。这是曹阿满做出的正确决定,也是历史的自然选择。

曹植完全可以死而无憾了,因为他仅凭一篇文采斐然的《洛神赋》,就已经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牢牢地占据了一席之地。千年以降,不只是《洛神赋》的华美词章令人折服,众口传诵,也让许多著名的书法家挥毫书写,争相传抄,代不乏人,成为术法史上的一段佳话。

滔滔黄河向东流,日夜不息,奔向大海。浑浊的波涛,涌起浪花,流经辽阔的齐鲁大地,它在东阿鱼山拐了一个弯,河水变得柔情万种,深情抚慰着建安诗人曹植孤寂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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