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马良的头像

马良

网站用户

散文
202205/06
分享

寻找东泉驿

 

三辆车,十一口人,踏着正午的烈日,一路东去,今天的目的地是寻找一座驿站,东泉驿。据说这是一座位于敦煌以东,悬泉以西的入敦必经之处。所有人对这次考察都充满了期待,都想快快吃完饭便踏上旅途,凉棚下,杜氏拉条子的吸溜声此起彼伏,除了女儿和她姑姑,姑姑侄女二人玩的找不见人,原来她俩躲在雕塑室正在摆弄着自己的油画作品。这两个小家伙,总是“不讲规矩”,一进雕塑室不是和颜料“作对”,就是和泥巴“打架”,一到饭点便难觅其踪。

今年的五一,是我八年来见过最静谧的,总也驱不散的疫情,虽然让人心生烦躁,但小城的宁静,却也有一种难得的安静祥和。队伍沿着瓜州方向行进,村里的老张开着皮卡车在前面带路,他是个敦煌通,凭借小时候放羊的经历,对周边大小遗址多留记忆。我们谨慎的跟着头车,老张的车技了得,一会儿就看不见了,要不是东来西去只此一条公路,搞不好要迷失方向的。在离东水沟架桥向西不远的地方,道路分叉向北,皮卡车停下了,远远向我们挥手示意,才不致我一脚油越过去,三辆车下了公路,踩着脚下坑坑洼洼的搓板路,钻过铁路下的桥洞。

不远处烽燧已然可见,换车了!换车了!老张呼喊着。前面的路轿车已经无法前行,我们一家换乘了越野车,继续前行,路两旁的青刺长得密密麻麻,不知是没到发芽的时节,还是已经干枯,依然保留着冬天的萧杀,坚挺的伫立在道路两旁,所谓道路,其实只是两道深深的车辙,简直不可称之为路,诚如鲁迅笔下,“世上本无路,人走的多了便成了路。”师父小心地驾驶着越野车,走在绵软的道路上,塌陷感真真切切,好在师父有沙漠越野的经历。看着师父兴奋的表情,我不禁想到老家以前那些年过花甲的老者,老态龙钟的身躯和戈壁越野的酣畅该是一种怎样的对比。

车在远远的地方停下了,师父说不能开到文物保护区。所有人兴奋的奔向烽燧和土墩前的石碑,想要一览究竟,无奈却不是我们要找的“东泉驿”,是个窑址,也有人说以前是个庙,但不知是先有庙还是先有窑。护栏周围碎瓷破瓦残片满地可见,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猫下腰,捡拾着这些不知年代的历史碎片,女儿和姑姑两人更是兴奋地喊叫着。不一会我们就捡到了好多碎片,师父分析着还原历史,对每一件碎片都进行一个大致的年代鉴定,大家若有所思的聆听着。

这里原是个车马店,是进敦煌的一处补给点,在那个年代,交通工具以畜力为主,客商每天行进一般在五十公里之间。行人总在一站一站之间住宿和补给,客商也在站点之间极力行进,想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可谓是真正的至理名言。车马店建在烽燧对面便不难猜测,紧急情况便可点燃烽燧,通风报信,驻防烽燧的官兵无形中也成了客店的安保力量。

师父入情入理地分析着这里曾发生过的历史片段,大家既兴奋又余味未消。在简单的休憩之后,我们临时决定去趟东水沟,大家兴致盎然,欢呼着踏上了第二站。

东水沟是我今天才听到的,来敦煌的八年时间,我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这样的旅行是既兴奋又期待的。东水沟座落在三危山东篱,整个沟南北贯通,总长约十五公里左右,最宽处大约有上百米,最窄的地方也有十余米;整个沟蜿蜒曲折,前不见人,后不闻声,独自穿越或许是心有余悸的。可今天确有不同,一路上车流不息,俨然市井,师父风趣的说,“敦煌人太‘可怜’了,因为疫情哪儿都去不了,只好都挤在这人迹罕至的山沟里来了。”

半路,我再次换车,宽广的戈壁车流不息,南来北往,车辆完全不在路上,突兀的戈壁滩被穿行的车辆碾出了一条条新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戈壁驾车是刺激而酣畅的,一方水土养育的不只是一方人,还养育了一方车。半路上,一辆外地车辆挡住过往的车辆,借用气管子,瘪陷的轮胎诉说着戈壁滩的暴脾气。

半个小时的颠簸,快到水库的尽头时,我们遭遇了千年不遇的奇景,师父幽默地拿出手机拍摄小视频。“不得了了啊!敦煌的山沟里面堵车了!”全车人哑然失笑,往来车辆将峡谷堵了个水泄不通,估计屹立两旁的大山也没见过这种场面,那一丛丛红柳更是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见到这般哔哔叭叭,声嘶力竭的铁家伙。最终,我们不得不放弃继续前进,在一处宽阔的峡谷掉头撤离。

敦煌因为严重缺水,水利作为敦煌的命脉,历史曾上修筑过很多水库,大多今已不存了,东水沟里面这座废弃的水库便是其中之一,这里曾经灌溉着大片良田。废弃的坝址不减当年的雄伟,驻足间,仿佛回到了那个暴雨侵袭的夜晚,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滚滚洪流从万条沟壑汹涌而来,大坝水位不住升高,泄洪闸吃力的吞咽着,砾石所筑的大坝随着一声巨响,瞬间崩塌,如眼前所见一斑。如今,党河水库和黄水坝依然肩负重任,造福生民。东水沟据说还有石灰窑遗址,废弃的工房窝棚、土灶台、火炕等。因为堵车无法行进也无缘相见了,待以后有机会再东临三危,以观雄伟吧。

回来的路上,因为没有找到东泉驿,师父不死心,我们根据文献记载继续找寻,半路上,我们找到了两颗树龄近三百年的参天胡杨。据说,这两棵树在县志里头都有记载,胡杨树是顽强生命的代言。它有“活着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腐”的传说。三个一千年正如歌中所唱,原作胡杨站着等你三千年。

沿着长满红柳的道路车辆继续前进,道路的尽头我们发现了一处院落,藏獒看院,主人不知所踪。从门缝向内看去,院落整洁,散发着浓烈的烟火气息,宁静的小院让人歆羡不已,要是在这里能住上一年,何愁写不来与《生死疲劳》和《废都》比肩的作品啊。师父询问远处的放羊人,老人向我们指出了大疙瘩梁遗址的方位。遗址四方四正,每边约百二十步,盐碱漫漶,四周护城河沟渠依稀可见,此为汉代城址,与城城湾南向而对,相距一里之遥。站在土丘眺望,红柳花开的大地上,孤城伫立,两千年或许只在瞬间。

古人行进丝路,傍水而行,南为戈壁北为湿地,遍地红柳和芦苇,丝路商旅行进于此,饮马泉边的粪便带来了丝路的繁华与文明。悬泉以东的东泉驿或许还在与我们捉着迷藏,但戈壁滩上的蚊子却迫不及待的跟大家打着招呼。归途中,我们遇见了一座上世纪的建筑,张艺谋曾在此拍摄电影《一秒钟》。我们大胆的钻进每一间房舍,闻嗅着年代的霉味,这座老剧场是敦煌现存三座剧场中最豪华的一座,但它的命运却不抵其他两座。师父说,这里差点成为工匠村,可惜还是差一点,要不等待它的或许是另外一种命运。风物也是讲命运的,生命无法见证每一个尘埃落定,但却能见证历史的精彩片段。惜别时,我不禁担忧着它的命运,诚如我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一样。

美好的一天在车辙扬起的沙尘中结束,上学时,我总也写不好作文,老师总是布置一些俗不可耐的题目,比如“难忘的一天”,而我总是找不到难忘的事。今天,我想应该是难忘的一天,记小文一篇,权当补了一篇当年没写好的作文给语文老师。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